第二十五章（2/2）

到了出站口，付昇果然等在那里，看见林小茜出来了，他接过她手里的拎包，牵着她的手，出了车站。从车站涌出的人流，在街上如潮水般散去。路边不断闪出人来，要领他们去住宿。他们问好了价钱，跟着一个黝黑的中年男子往另一条路拐进去，走过了两三个路口，来到了一栋陈旧的三层楼房前，进了一个低矮的门洞，顺着昏暗的楼梯口上去，他们进到了三楼的一间屋子里。

如果没有付昇陪着，林小茜是绝对不敢进入这种仿佛危机四伏的环境里。房间很狭小，就一张普通的木架床和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有一个开水瓶和两个杯子。临街的那面有扇窗，下面就是刚才他们来时的路。

林小茜很口渴，拿起桌上绿色的玻璃杯子看了看说：“好像还干净。”付昇却老练地说：“这种地方也就是表面上干净。”说得林小茜又放下了杯子。付昇出去买了两瓶矿泉水，他们分别坐在椅子上，各自喝水，好像同时陷入了沉思。

“你怎么一个多月了都不写信？”林小茜望着付昇的侧影，他进屋就取下了帽子，推得极短的寸头给人老实巴交的错觉。

他仰头喝了两口水，用手背揩了揩嘴，才回答说：“忙嘛。”

“忙得写封信的时间也没有？以前也不是没忙过，最少一个星期也会有一封信。你父母也着急得很，不晓得你出了什么事了，你明天一定要给你哥哥厂里去个电话，免得他们还在担心。”

有一丝愧疚浮现在付昇的脸上，他躲闪着林小茜的目光说：“最近因为拉肚子住了几天院，多亏了那个护士尽心照顾。我还没感谢别人呢。”

“哪个护士？”林小茜敏感地问。

“刚来不久的女兵，她好像很喜欢我。”付昇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原委。

林小茜证实了自己心里的预感，她无言以对。

“你放心，我们俩没什么，就是平时见面打个招呼，没有更多的接触了。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

其实，这也只是付昇花心的一个前奏，如果这是一个警钟，林小茜却并没有感觉到这个警钟的严重性。她只是觉得这是距离造成的隔阂，只要两人在一起就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

当最后的实质性的伤害还没有到来的时候，林小茜的心里只有一味的相信，当一而再再而三地经历了欺骗后，林小茜再也不愿相信男人的表白和所谓的真心了。

此时的林小茜相信付昇对她的真心，相信他们高中三年一直到现在结下的深厚感情，相信他当兵两年多来每封信里诉说的柔情，相信他每封信尾那个“吻你”里包含的款款深情，后来她以自己的红唇印下的吻痕来代替那个“吻你”，她想象着他收到信后，用他的嘴唇对着那个唇印吻下去的样子，心里充满甜蜜。他们隔着时空，隔着两千多里的距离，吻在了一起。

在付昇春节回家探亲那次，她交付给他她的第一次，他是不是第一次，她没有问过。他回部队之前，去了他战友家，他们约好一起回部队。那个战友叫余斌，住在一个乡镇上，还有那个战友的女朋友，也是和他们同一个部队的，是余斌的老乡。

付昇走后第二天就打电话给林小茜，说他战友重感冒，要推迟两天再回部队。让她去他们那玩两天。

林小茜从县城到乡镇的客车上下来的时候，看见付昇在公路边上等他。他们经过路边的小店，林小茜买了两包糖拿着，接过找补的余钱，林小茜发现多找了两元，她退给了坐在一堆食品和杂物中间的那个男人，他木讷地看着她，好像有些不明白。

余斌的家在一片庄稼地当中，瓦房排列成“口”字下面没有封口的形状，院落四周都种着蔬菜，院落里有几棵橘子树，瓦房后面有一丛竹子，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围拢来，招呼付昇和林小茜坐在院里的一张大方桌边吃晚饭。

林小茜站在方桌边摆碗筷，付昇拿着相机拍下了她的背影。长长的头发扎成一束直直地垂在后背上，头发的根部系着一条窄窄的紫色丝带，挽成了一朵蝴蝶结，在夜幕下发出幽幽的蓝光。

晚饭后余斌和他的女朋友还有付昇和林小茜，一起坐在堂屋里看电视。余斌的女朋友叫唐艳，圆白的盘子脸，有些浮肿的小眼睛，嘴也很小，上嘴唇微微翘着，好像在和谁怄气。

电视里正播放香港的一部连续剧，林小茜聚精会神地在看。忽然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句普通话：“你就是赵雅芝吗？”头歪斜着，盯着电视屏幕上的女主角，脸上表情一派天真。

余斌噗嗤一声笑出来，林小茜诧异地扭头看他，还没明白过来，他女朋友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不晓得有啥子好笑的！”余斌强忍住笑意，掏出烟来抽。付昇也在一旁笑开了。林小茜奇怪地问：“你们笑啥子？”当反应过来是笑自己，才感觉有些失态，不好意思起来。

想到这里，林小茜禁不住也自嘲地笑起来。

“你笑啥？”付昇有点心虚地问。

“我想起余斌和他女朋友了，这次能看见他们吗？”

“当然能，他们连队离我们很近。余斌本来还想和我一起来接你的，我不要他来。”付昇看看林小茜的表情，忍了忍，还是说：“他老是和唐艳吵架，不稳当！”

“我看他经常笑呵呵的，感觉他的脾气还是很好的呀？”林小茜有些奇怪。

“好个屁，经常把唐艳气哭。也可能是时间久了，有点烦。他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唐艳的，只是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比较了解，又在一个部队，方便嘛。”

“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他们关系很好呢。”林小茜有些无法理解余斌这种心态，还有点为唐艳担心。她觉得唐艳是很好相处的女孩儿，那次她们俩还在开满豌豆花的地里照了几张相。她们蹲着，头碰着头，脸挨着脸，笑得很开心，照相前还相互别了一朵粉紫色的豌豆花在对方的头发上。

“睡觉吧，操别人的心干嘛。”

当时的林小茜，还在替别人担忧着。她对于男女之事，不懂的还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