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2）

张平音给林小茜讲过她姐姐小时候的事情。她姐姐几岁的时候，和她妈妈在河边洗衣服，那是一条很宽很长流淌在大山脚下的一条河流。四周很静，除了她妈妈和姐姐没有其他人。她姐姐突然指着前面对她妈妈说：妈妈你看，有个阿姨过来了，她的白裙子真好看！她妈妈抬起头张望，什么也没看见，吓得急忙端起衣服盆子抱起她姐姐，飞奔回家去。

这个事情就像林小茜小时候听过的各种鬼故事，惊悚而显得不真实。她也好奇那是怎样的大山，有那样的寂静和空灵。

趁着学校在放暑假，张平音决定回一趟甘肃，她的第二故乡，自从读高一转学回来，她就没再回去过。她在那边的同学有的现在读大学，有的已经工作。她很想回去看看他们。

林小茜很愿意和张平音一起回去，她长这么大没出过省，她很想去看看张平音从小到大生活过的地方，那个和自己生长的地方风格迥异的西北的城。

她们坐火车，车厢拥挤，有民工睡在她们的座椅下面。她们到车厢与车厢连接的地方去透气，火车哐当哐当地摇，她们抓住侧面壁上的扶手避免摔倒。有食品推车经过，她们买了一瓶拉罐饮料，却拉不开，终于费力拉开了，却是反方向扯掉了拉环。她们尴尬地相视而笑，旁边的一个男人伸手接过去，用钥匙上的小刀撬开了，递还给她们。她俩不由得笑出声来，感觉很是难为情。

从兰州火车站出来，她们又坐上了长途客运车，在好几个小时的路途中，汽车多半都在陡峭的山路上行驶，左边是山壁，右边是悬崖。林小茜望向深深的谷底，有白花花的急流奔腾，撞在巨石上飘散出水雾。

这是甘肃省的一个古城，古丝绸之路上的要塞。以林小茜当时的年龄和阅历感受不到它历史的厚重和古朴，她只是觉得城里到处灰蒙蒙的，建筑和街道都比较陈旧，没有自己南方家乡县城的气氛鲜活和物资上的便利。

张平音有四个最要好的同学，两男两女，他们都是高挑的个子，相对更粗糙一些的皮肤和偏黝黑的肤色。女孩儿比男孩儿白些，也不是南方女孩儿那种水灵灵的白，而是稍显暗淡滞重。男孩儿一个方脸一个长脸，女孩儿一个圆脸一个尖脸，都对林小茜表示出了特别的友好。

他们带着林小茜上山，山上到处是高耸入云的大树，地面覆盖着茂密的植被，空气特别清爽怡人。他们拉着林小茜的手淌过溪水，高高溅起的水花还是打湿了她卷到大腿根部的裤子。溪水的哗哗流淌声和他们嘻嘻哈哈的笑声混合在了一起，山谷里有了回音。

林小茜想到了张平音讲过的那个白衣女子，如果不是有这么些人一起，她是打死也不敢来钻这种深山老林的。

下山来经过一片庄稼地，他们见四下无人，圆脸和尖脸的女孩儿都钻进地里蹿了几下，回到路上来手里便多了几根黄瓜。分给他们一人一根，他们就着皮子大口地啃起来。林小茜从来没有这么豪放过，但不好意思显出生分，便把黄瓜在衣服上搽了几下，也放进嘴里咬起来。那味道和在厨房里做好了端出来的确实不一样。

在圆脸女子的家里，林小茜吃到了正宗的凉皮。用一团面粉慢慢揉搓出来的面筋和着半透明的凉皮，拌上油亮鲜红的辣子，撒上碧绿的葱花，好看、爽口、韧劲十足。

圆脸女子的床头放了一本《十八春》，林小茜一看就放不下。临出门便借走了那本小说，那是林小茜第一次认识了张爱玲，从此就成了她的超级粉丝。

张平音和林小茜都要赶回去上班，只在城里了待了三天，便要匆匆告别。四个好朋友送她们俩到车站，他们一一惜别。方脸的男子握着林小茜的手略带调侃地说：“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沙扬拉娜！”林小茜忍不住又低头一笑，惹得方脸男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在一起照了很多像，张平音拿着两圈胶卷准备回家去相馆冲洗了再分别寄给好朋友们。她们坐火车到了成都，想顺便在成都玩一天，就迫不及待地把胶卷拿到照相馆，说要加快的。

她们站在相馆里的柜台外面，对面墙上是一大面镜子。柜台里一个背对着她们的小伙子看见了镜子里的她们，猛地一回头，好像很吃惊的样子，他直勾勾地盯着林小茜看，她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心想：这个人我又不认识他，真是奇怪。那个男子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讪讪地低下头，继续摆弄桌上的那堆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