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2）

看着付昇苦恼的表情和痛苦的眼神，小茜知道这就是自己过不去的坎。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那我们还是在一起试试吧，看看我们是不是合适的人，以免今后觉得后悔。”

这段感情反反复复地拖得太久，结局彰显的时候，小茜并没有后悔，她默默吞下了这个苦果，用漫长的岁月来独自疗伤。

一个月的上岗前培训结束了，林小茜顺利地通过了考试。她被分到了童装组柜台。

童装组在新开辟的一个营业厅里，在老营业大厅靠后面的那排墙上，新开了几道卷帘门，踏上几级石阶，就进入到了刚装修完毕的新营业厅。这个厅内主要是童装、针织类的毛巾浴巾枕巾和儿童用品、玩具等商品，和原先的老营业大厅连成一个整体，扩大了原有的经营面积和规模，使百货公司看起来更气派更大气更有竞争力。

新营业厅四周的墙上和顶上，都贴着许多镜面，照着厅内的商品更加琳琅满目、焕然一新，让人眼花缭乱。

林小茜穿着浅灰色的西服套装，白色的翻领衬衣，衣领口别着一个紫红色的领结，胸前别着工牌，柔软的长发直直地披散在肩头，前额和头顶的一束，被一根黑色橡皮筋扎在脑后，显得既端正又柔美。她的嘴唇上抹了一层淡淡的口红，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透出一抹娇羞和柔媚。在新开张的日子里，百货公司的每个员工都穿着和小茜一模一样的工作服，但穿在每个人身上的效果却是截然不同的。

从早到晚，营业厅里都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人，他们从四面八方的门外挤进来，推推搡搡、吵吵闹闹、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大声喧哗，仿佛要把百货公司的屋顶掀翻。除了一部分来看热闹的，还有一大部分人拥挤在各个柜台前面，伸长脖子挥动着手臂，手里的钱已经拽出了汗，他们大声尖叫，高声叫嚷，你推我我推你，都想买到一份百货公司新开张的时髦商品。如愿以偿的人抱着商品拼命挤出来，脸上挂着胜利的喜悦；手里的钱还没交出去的人使劲往柜台那边靠，脸上满是焦急和烦躁。柜台的圈子被迫缩小了几次，让出更宽敞的通道。维持秩序的保安也被挤得东倒西歪、嗓子喊哑了也无法使秩序恢复正常。

县城里的人们像过节一样全家出动，甚至比过节还闹热，节日年年有，百货公司这么大规模的重新开张，可是许多年才遇上一次。

其中有不少的人不是来买东西的，而是想来看柜台里新上岗的帅哥美女。都知道这次百货公司在全城通过层层筛选才选出了这批新员工，大家都想来先睹为快、看看传说与现实之间的距离。

在开张的头三天时间里，林小茜都是在忙得晕头转向中度过的。童装大大小小的码子、各种各样的款式、每种款式的不同颜色、不同款式不同码子的不同价格已经让她的脑袋搅成一团了。拥挤在柜台外的无数张脸，脸上不停叫喊的嘴，人群里伸过来的无数只手，哪只手拿了衣服，哪只手还了衣服，哪件收了钱哪件还没收钱，找钱的时候有没有多找给别人……这些都让她的脑袋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晕，直到嗡嗡地响成一片。

这场让人崩溃的热潮渐渐退去后，林小茜觉得自己像已经在油锅里煎炸了几回后终于被拎了出来，从头到脚已经大变了一个样子。

秩序恢复到正常的时候，小茜才慢慢觉察到，那些在柜台外走来走去的男人们，他们的眼睛没有看放在柜台里和挂在货架上的商品，而是老在她脸上身上扫来扫去。她觉得自己成了一件展示在大众广庭下的一件物品，任大家参观。

付昇每天都会来看她，在柜台外站一会儿再离去。有时候她下早班，他便来接她。

正是下午两点半的时候，他们还有好几个钟头可以一起消磨。害怕碰见熟人更怕碰见家里的人，他们往最僻静的地方去。

走过横跨绛溪河的铁路桥，一直往北走，那里有很多的农田和山丘，他们没有什么选择地选择了那片接近自然的天地，绕过一些田地，爬上一截山坡，坐在被荒草包围的泥地上，找寻一些话题。

阳光从树叶间穿过，照耀在他们脸上，四周静得出奇，好像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他们仿佛与世隔绝的人，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倦意向林小茜袭来，她靠在身后的一棵大树上，闭上了眼睛。付昇说，躺下睡着舒服些，便让她把头枕在他的腿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感觉身体有点僵了，于是翻了一下身。“哎吆！”付昇叫起来。“怎么啦？”她惊疑地抬起头问，以为自己把他的腿压痛了。“没什么。”他有点难为情地敷衍。她说我还是起来吧，你腿麻了吗？他不让，说没事。

于是他们对视着，她看见他脉脉含情的眼睛里，有一个羞答答的自己。

他又挪动了一下腿，好像哪里不舒服，又好像怕她看出什么来，便掩饰地说：“我们回去吧。”

他们起身拍去身上的泥土和草粒，沿着来时的路回到了铁路桥上，然后分头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