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2）

林小茜领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八十五元，她早已经想好了，给每一位好朋友买一件小礼物，剩下的钱都交给父母。这是她有生以来挣到的第一次工资，她要让它有特殊的纪念意义。

就在付昇他们家的那条街上，路边有很多摊位卖各种小商品。她揣着工资从街头走到了街尾，看见五花八门的生活用品和许许多多新颖的小玩意，拿不定主意买哪一些。最后她决定给付昇买一盒刮胡刀。她拿起一盒金色盒子的，感觉小巧玲珑便于携带，里面的刀柄和刀片在她看来都应该很好用。她想象着他用这把刮胡刀对着镜子刮胡子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然后又选了四个彩色花纸折叠成的钱包，长方形的，里面有好几个隔层，还有一个小方镜子，最外面搭配着一个精致好看的园扣，保险又实用。她分别选了四种不同的花色，有清淡雅致的小碎花，也有几何图案的，还有艳丽的大团花和卡通图案的。她准备送给王怡、谢晨碧、张平音和雷琦。她揣摩着她们把钱包拿在手里的表情。王怡也许会哈哈大笑地打开来看；谢晨碧会甜甜一笑，用手抚摸一下钱夹的表面，不急着打开；张平音会抿嘴笑着说谢谢，有点不知所措；雷琦会裂开嘴巴露出大板牙哇哇地叫着，把钱夹在手里翻来翻去地看。

林小茜想给自己买一支口红，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拥有过自己的口红，虽然从小到大在舞台上表演节目的时候都会给嘴唇涂上鲜艳的红色，但平时在生活中她还从来没有涂过。

中午下班的时候小茜没有急着回家，她来到化妆品柜台前，站在那里往玻柜里扫视了一圈，里面的东西让人眼花缭乱。精致漂亮的粉饼盒子有的打开有的合着，银白、漆黑、紫红、粉红、铁灰的盒子闪着亮哗哗的光，里面柔白的粉质散发着馨香。还有各种颜色的胭脂和眼影呈现出五彩缤纷的浅淡和浓烈，默默地散发着诱惑。有一个柜台里面全部是口红，金色、贝壳色、大红色、宝蓝色、深紫浅紫色的口红外套包裹着它们，一小堆一小堆地码得很整齐。有的露出了细腻润滑的膏体，深深浅浅各种色系的红，也有许多还隐藏在密不透风的管筒里，更加神秘莫测。

坐在柜台里的韩清站了起来，她照例是淡淡地微笑着，几乎不牵动脸上的任何一块肌肉。轻轻蠕动嘴唇说：“你想看啥？”

韩清是和林小茜同一批进入百货公司的职员，年龄比她小一岁，感觉却更深沉内敛，平常轻易不会多说一句话，多表一个情。面试那天她就坐在林小茜的旁边，她们填表的时候，小茜主动和她搭话，她只是浅笑一下，并没有开口回答。她简约的单眼皮低垂着，两片圆而厚的嘴唇边挂着一抹勉强的笑意。

那天她穿着月白色的连衣裙，直而光滑的黑发扎成简单的一束，低低地柔顺地伏在后背上。高而瘦的身材，手长腿长、骨骼宽大，显出中间的细腰更是盈盈一握。她走路的时候微微地含胸驼背，视乎对自己比较高大的身材抱歉。

此时她淡淡地注视着林小茜，双手撑在柜台上呈一个“八”字形，简短的问话用平缓清淡的语调、耳语似地传进小茜的耳朵里。

“我没用过口红，不知道哪种颜色好看？”林小茜茫然地看着柜台里的那堆五花八门的口红。

韩清很笃定地拿出了一支金色外管的，打开来让她看。

“这种颜色很洋气，很多人都喜欢。”

那是一种很内敛的红，膏体的表面闪着一层珠光。

“这是猪肝红，不是特别鲜艳的那种。”韩清看着思索着的林小茜补充了一句。

林小茜掏出五元钱，买下了她的第一支口红。

回到家里，父亲已经炒好了几个菜放在桌上，叫她准备吃饭。她迫不及待地进到自己的卧室，拧开口红的外管，对着挂在墙上的圆镜子，把口红尖端斜着的那一面，轻轻地触碰在了嘴唇上。光滑细腻的膏体柔柔地滑过她的嘴唇，一抹靓丽的色彩覆盖在了嘴唇的表面，仿佛给裸露的嘴唇披上了一件薄薄的纱衣，真实的嘴唇似隐现若，一种奇异的感觉传遍全身。她慎重其事地把口红涂满了整个嘴唇，小心地不让唇膏溢出唇形。然后静静地矗立着，凝神观看镜子里的自己。

原本轮廓分明的嘴唇更加饱满圆润，娇艳欲滴地闪着一层诱人的珠光，珠光里的红是淡薄而轻盈的，不似膏体上的那种厚重和深沉，像天边一抹远淡的夕阳透出隐约的金光，和清澈明净的眼眸辉映着，使得脸庞显现出更加动人的光彩来。她的内心涌起一丝波澜，仿佛接受了一次庄严的成人礼，从此她不再是小女孩儿，而是一个大姑娘了。

父亲又在外屋催促，她赶忙用卫生纸搽掉了口红，不留一点痕迹地出去洗手吃饭了。

国庆节前夕，公司团支部书记找到林小茜，要她准备一个节目，庆国庆的时候在公司大礼堂表演。

林小茜不知道团支部书记为什么要找她要节目，她想也许是自己入职表里父母亲的职业使支部书记产生这样合理的推断吧。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被老师推断利用着，参加各种排练、奉献各种节目，现在轮到公司领导来推断安排她了。

她在心里搜寻着公司里的女孩子们，据她观察，和她一批进公司的同事里有点文艺天赋和气质出众的并不多，经过斟酌后她找到了韩清还有冯俊仙和郑玲玲，和她们一起商量合计，最后决定编排一个舞蹈。她们每天利用下班的时间在礼堂里排练，临近演出前两天领导批准可以在上班的时间加紧预备节目，她们更加用心地把每个动作和队形又推敲了一遍，练到很晚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