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2）

小茜说，有点晚了，我们回去吧。大家收拾好东西，在几个男同学的注视下，走出了教室。

月光撒在铁轨旁边的那条小路上，像铺着一层水银。她们又开始说说笑笑起来。笑声扩散在空中，像一群恬噪的鸭子，惊扰了平静的湖面。

迎面走来一个妇人，近些了一看，是谢晨碧的妈妈来找她了。她和大家挥挥手，和妈妈一起并肩走在了前面，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她们的视线里。

这时她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付昇大步流星地跨过了路边的石栏杆，跳下斜坡，越过铁轨，跑到对面的那条路上去了。

林小茜想起他家就在对面那排红砖房的后面，那条深巷里有一大片老房子，他经常从那条巷口钻出来，像是鱼从水底浮出来一样，钻进去的时候，也消失得很迅速。

此时的林小茜并不知道，今后的某个时间段里，她会在巷子里那栋老房子里穿梭，会被付昇带进一个完全陌生的居住群里。

县城最大的百货公司要招工了，这是有史以来最大面积地向社会公开招人，要招四十个人，男女各半。

当时流传在县城里的顺口溜是这样说的：百货公司一枝花，饮食公司胖娃娃，煤建公司亚非拉。这几大公司都是国营单位里比较吃香的公司，特别是百货公司在临街有栋四层楼的大楼，下面两层是营业场所，上面两层是宿舍和仓库。这在县城里是最气派的商场了。柜台里那些售货员都很傲气，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从表情到身体语言都自带一种优越感。

林小茜的父母无权无势，都是文艺单位的职工，没有能力去开后门让她进一个事业单位，能在企业单位里上班，也是一个铁饭碗，以林小茜的成绩肯定是考不上大学的，不如早打主意。

林小茜对自己的职业没有一个自己的规划和想法，于是听从父母的安排，去报名参加了百货公司的招工考试。

文化考试之后便是面试。被通知到的人在会议室外面等候。会议室的上方，公司的领导很严肃地坐成一排，有四个中年男人和两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他们的眼睛都直直地盯着面试的对象，被念到名字的人站成一排，在进门那面墙站定，听从口令齐步向领导们的方向走去，走到了领导的面前，站住了，开始简短的自我介绍。然后，又齐步走向领导们对面那堵墙。

林小茜被通知面试那天，穿了一件天蓝色的风衣，那是一件日本旧货，腰身裁剪得很巧妙，西服大翻领，窄窄的腰部线条下，是撒开的下摆。她穿着这件像天空一样纯净的蓝色风衣，挺胸抬头、眼睛平视前方、摇曳生姿地走着，脸上带着微笑。

后来有公司人事科的来小茜父母的单位了解她的情况，事先并没有通知他们，而是暗地里找了父母的同事，一个看着林小茜长大的阿姨，那位阿姨连声说小茜好，是个非常单纯懂事的女孩子。同样去考试的余英，政审的时候被邻居说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而被淘汰。

林小茜接到百货公司录取通知的时候，正是高考即将开始的时候。她不像大多数的同学那样对前途一片茫然，心里有了去向，前面的道路已然明朗，虽然这条路是之前她没有想到过也从未期待过的，但她几乎没有犹豫和挣扎，服从了这个安排。

高考结束后，大家的心情也活跃了很多，考得好与不好，都已经成为过去时。毕业留言薄和赠别明信片在班里传来传去，在相互的留言里，离别的哀伤和愁绪越来越浓地弥漫开来。

趁着小茜不在，付昇悄悄地把他的毕业留言薄放在了她的课桌里。打开来看，里面一个留言都还没有，只在扉页上有他的笔记：付昇的毕业留言薄。

林小茜沉思了一会儿，慎重其事地在第一页上，写下了简单的一句：珍惜友谊，祝愿你明天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