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2）

那是一个暮春的午后，有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投射在灰色的水泥地上，浅色碎花的窗帘在微风中轻轻地抖动。像小茜的心情，紧张局促，还带着隐隐的不安。

她不知道这次会面是不是一次越规，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如果被同学和老师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她？但一种好奇和冒险的心理也在心里升腾，想知道付昇究竟要说什么，想探究他的内心，想通过这种探究，消除和打消他的苦恼和妄想。

后来的事实证明，小茜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以她17岁的心智和经历，完全无法掌控这种局面和主宰付昇这个人。

小茜坐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等着，在她心乱如麻、坐立不安的时候，付昇敲响了房门。

他站在门外，同样的局促和紧张浮现在脸上，没有戴眼镜，已经有点变形而微微突出的眼睛里，闪着心虚的光，好像正在做一件坏事，生怕有人撞见一样的不安而警惕。

他穿着平时最喜欢的那身军绿色上衣和下装，白色胶底黑色鞋面的布鞋。他茫然地站在屋子中央，用手挠着后脑勺。小茜指着床说，坐吧。自己坐在了椅子上。

他们差不多谈了一个多小时，付昇开始的时候说话语无伦次，渐渐地他思路清晰起来，他问小茜为什么非要坚持在学校里不能谈恋爱的观点，并举例说某某和某某从初中时就开始了，现在还一直在一起关系那么好，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像他们那样？

小茜说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不是来谈恋爱的。

付昇说：“班上的男同学常常在私底下议论你。”他看看小茜的脸色，迟疑着该不该说下去。

“议论我什么？”小茜很好奇。

“说你太高傲了，眼睛长在天上，谁也不理。还说你是班里是我们这一级的女生里，最特别、最引人注目的女同学。”

小茜有点苦恼地说：“其实我不是不想搭理人，我很多时候是想主动招呼别人的，但我就是很难开口。你不知道，我们家没有爷爷奶奶这一辈的老人，小时候都是在东家西家里带大的，对人养成了比较戒备的心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付昇眼里闪过疑惑而又无法理解的神情，他转移了一个话题：“你上数学课为什么看小说？”

“我听不懂就只有看小说咯。”

“这样也不好，听不懂还是要认真听，你偏科这么严重怎么考大学？”

“我不指望考得上大学，我知道我的成绩考不上。”

局促和紧张慢慢隐退下去，只剩下强烈的好奇和渴望探究的心理，还有两个少男少女单独面对面相处的新奇的暧昧的空气。

灰色水泥地上的阳光已经移动了一些位置，无数细小的尘埃在那束光里面翻飞，毫无目的和方向感地变换着位置。

付昇好像有些感冒，鼻子里在交谈中不断涌满鼻涕，他隔一会儿就会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绢把鼻涕拧在手绢里，发出“呼呼”的声音，然后有些尴尬地把手绢又放回衣袋里。

他想说服小茜改变在学校里不谈恋爱的原则，他说差不多还有一年才毕业，他怕小茜提前被哪个男生说服而改变初衷。他盯着小茜的眼睛问：“你保证毕业前不会考虑这个问题？决不改变？”小茜肯定地说：“不会改变。”

这次谈话是一个错误的开始，仿佛她给了他一个承诺，让他误认为今后自己很有希望和把握和她在一起，尽管等待的时间稍微漫长一些，但这种等待是值得的。

他们便沿着这个错误的开始，一步一步走进了那个圈套和误区。

付昇以为大多数男生追捧的女生就是他最想得到的女生，他分不清这种渴望是发至内心的欣赏和爱慕还是来自大脑里盲目的虚荣心和好胜心在作怪；小茜自不量力地以为自己能拯救一颗绝望的心，以为他那些不怕挫败的坚持就是深爱，以为有义务去消除他因为自己而起的痛苦，以为一颗真心应该换来另一颗真心。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一切的以为，都是自以为是罢了，在不能识人的年龄阶段里，遇上真心和假意，都全凭运气的好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