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
初中三年是林小茜相对平稳的三年。
十四岁那年的一个夜晚,小茜在邻居家看电视,和邻家女孩儿谈笑了一会儿,回家后,惊异地发现内裤上有一些血迹。初潮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来到了。
在接下来的一次数学课上,小茜的肚子翻江倒海地痛,汗珠从她苍白的脸上滚落,她伏在课桌上,脸部扭曲地咬紧牙关。
这是小茜从女孩成长为女人尝到的第一道磨难。那时候她不知道,痛经比起往后的流产和生产的折磨,都是小菜一碟。
有一次小茜在牙科那里,看见两个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和女孩,都在躺椅上被牙医手里的机器吱吱地摆弄牙齿,男孩哭得惊天动地,女孩一声不吭。小茜想:难道是上天给了女人天生的承受痛苦的能力,以便于她们在人生的一道道伤痛中,顺利过关?
那次痛经对于十四岁的小茜是一次前所未有的灾难,是成为女人路上的第一个下马威。她几乎痛晕过去,被身材高大的魏敏背回了家,一路上双手傅着这个女同学的脖子,昏昏沉沉地感觉自己快死了。两个书包加上小茜的重量,力气很大的魏敏在路上还是歇了几次才走到了家的大门口。
魏敏的父亲和林小茜的父母在一个单位,她家住六楼,小茜家在三楼。她们平时爱互相串门。魏敏的父母都很高大,她也长得又高又壮,厚厚的嘴唇往外翻着,大脸圆眼,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只有在面对她奶奶时,才是恶声恶气的没一个好脸色。但这脸色魏敏的奶奶也看不见,因为她是个瞎子。
魏敏的奶奶也很高大,常年穿深灰色或黑色的衣裤,拴一条宽大的围裙,一直垂到膝盖下面。她空洞的双眼圆睁着,眼白一翻一翻的,有几颗黄色的门牙尖尖地暴露在嘴唇外面,脸上写满了愁苦,使小茜联想到旧社会里那些最底层的帮佣。
在魏敏和她父母都不在屋里的时候,瞎子老奶奶就像祥林嫂似的不停述说,她吃不饱,她饿,他们都讨厌她,她被他们所有人骂,骂得很难听很难听……说到伤心处浑浊的泪水像两条线在粗糙多皱的皮肤上流淌。她牵起围裙搽脸,还不忘继续用抹布搽着面前的方桌,居然能把一些掉在桌上的饭粒抹在另一只摊开的手掌上。眼睛瞎了,洗碗扫地仍然是她每天必做的事情。
六楼的上面一层是楼顶,有时候瞎子老奶奶会独自爬到楼顶,站在石栏杆旁边无声地哭泣。眼睛无望地向着远方,右手驻着根拐棍,长久站立,眼泪鼻涕肆意流淌。
她有几次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深色手绢裹着的几张块票和角票,还有一些餐票。她递给小茜一个大的白色瓷盅,恳求小茜到楼下的伙食团买两个馒头和二两稀饭。小茜买回来端到她手上时,她总是不住道谢,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小茜看着她就着点泡菜香喷喷地吃下去。
听说后来魏敏的父母实在厌烦了她奶奶总是在别人面前说他们的不是,说她装可怜,一气之下把她弄回乡下去了,任由她一个瞎子老太太独自生活。
很多年后,小茜回父母家,偶尔会在电梯里遇见魏敏,她们也只是相互点头笑笑,实在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听说她离了婚一直一个人带着儿子过,她弟弟吸毒多年流落在外几乎不回家。她父亲曾经是个人高马大非常精神的壮汉,后来得了咽喉癌,医好了后就一直瘦得皮包骨头,失神的双眼深深凹陷着,驼着背,和年轻时候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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