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2）

小学时候的同学，毕业后都各自散去，在之后漫长的几十年里，根本没有交集。班上的五十多个同学，能记起的也寥寥无几。

有一天林小茜去银行办卡，意外遇见了小学的同班同学尹红。童年到中年，隔着漫漫的时间长河，小茜还是认出了她，五官和轮廓没有变得太厉害，只是脸上已经长了很多深色的斑，眼神暗淡中透着一些倦怠，她正忙着应付眼前一堆来办理业务的人。

她们彼此都很吃惊和意外，在这样的地点以这样的方式相见，不管小学时交情如何，都是令人惊喜莫名的。

小茜唯一能回想起来的，就是夏天的时候曾经和尹红去河坝里游泳。她穿大红色镶白布边的背心和短裤，在岸边扑腾的时候，差点被激流冲到深水区，当时把小茜吓得不轻。她还有个妹妹，那时好像得了什么奇怪的病，头发都没有了，光着脑袋，夏天也戴着一顶布帽子，这让同学们的好奇心膨胀，私底下议论不休。

尹红问：“你还记得班里那个马立不？我前年听说他得了肝癌，才三十多岁就死了。”

这个消息让小茜吃了一惊。她恍惚觉得，过去的哪一年，她梦见了马立，还是戴着眼镜，脸好像没那么圆了，微笑着看她，没有说一句话。醒来的她疑惑自己从来没想到过这个人，他怎么会到梦里来了？

那次闹剧过后，哥哥叫上一个伙伴，跑到小茜的学校来，在教室外面喊：“马立，马立，你出来一下。”

不明就里的马立出去了，被小茜的哥哥拳打脚踢地翻滚在地上，还威胁他敢和老师说，会挨得更凶。然后和伙伴扬长而去。

如果没有那本小人书和刘颖的挑拨，那场闹剧就不会发生，马立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挨一顿打。

那本小人书是《奥赛罗》，当时的小茜是不怎么能看懂的，但看了之后就有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情绪在心里萦绕，隐秘的无可告人的淡淡的忧伤。小人书被马立带到班里，在同学之间传阅，刘颖说在小茜的前面，马立却先把书给了小茜，递给她的时候，眼里有种小茜无法解读的暧昧的光。

小茜看见刘颖瞟了他们一眼，眼里的阴郁像芒刺扎了一下眼睛。

第一批少先队员小茜没被通过，她隐约觉得是刘颖去班主任那告了密，但她平时却老喜欢找小茜说说笑笑的，比其他的同学都更亲热，在去马立家玩的路上，还一直拉着小茜的手。

小茜看完了《奥赛罗》，马立说拿给刘颖看。刘颖接过小人书，眼皮也没抬一下，厚厚的嘴唇紧闭着，好像心不在焉。

马立的奶奶偶尔会到学校来接马立放学，或者只是看看他就转身离开。

那天那个老奶奶又站在教室的窗边，悄无声息地向教室里观望，眼睛找寻到马立，定定地看着。

小茜就坐在窗户边上，便转过脸去看马立的奶奶。她拴着长大的在家里做家务的灰色布围裙，倒背着双手，背有点驼了，两只小脚分开站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马立看。

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自己奶奶的小茜，观察着马立奶奶的神情，痴痴地看，羡慕中夹杂着酸楚的心情，直到老奶奶转身慢慢走远了，才转过脸来，在心里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小茜刚进教室，马立迎面就是一扫帚打在她脸上，还飞起一脚踢在她腰上，又朝她脸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你敢恨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