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2）

这次去时，倒比来时快上许多，不一会，那座破烂的茅屋就已近在眼前。再次见到，我只觉这屋子就好像一个凄凄惨惨的动物，怯弱的居在这荒郊，是苦楚。

申公豹率先下马，不由分说便踹倒了那一扇连风雨都禁不住的老旧木门。

“申公豹！”我想也没想就喝了一声，那样的戾气太骇人，我怕他会做出一些大反常态的举动。

我见他的背影微顿了顿，但脚步却已进了屋子。我连忙跳下马，顾不上把马套好，急忙奔进屋内，入目是老妇那惊恐的表情。

颤颤巍巍的四肢，在申公豹面前显得格外仓皇。

“不要怕……”我只得如此安慰那老妇人。

“我们只是落了一件重要的东西在这里，回来找找。”我尽量把语气放轻，不想让她太过害怕。

“那……是何物事？我可以帮大人找找。”老妇颤巍巍的说着，低下头，不敢往上看一眼。

我把目光移向申公豹，微子启把文书交给他，自然只有他知道模样，而这一路上，我竟还不知有如此重要的东西。

申公豹不言不语，面色严峻，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两枚铜贝，看似极其随意的往地上一洒，那铜贝只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听来，竟好似催魂的亡铃之音。

“……你儿子已将其打碎，分之而售，找不回了。”申公豹的声音冷得刺骨，目光凝固在地上的两枚铜贝之上。

一左一右，一南一北，一正一反。

难以言表的玄妙。

我突然有些叹服。

“啊？”老妇似有些理解不了这话的意思，就连我也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

“娘！我回来了。”

远远的，声音传来，清清楚楚的在每个人的耳里。

是那个青年的声音。

突然，一阵风从我身旁掠过，带着申公豹身上的气味。

我大惊，急忙冲出门外——

还未来得及反应，那青年已倒地身亡，胸腹间的伤口汩汩流出血来，一块洁白的兽形玉块从怀里落出，被血液刹时染得乌红。

一旁的男孩只是惊骇的瞪着眼，手还被那青年牵着，呆愣愣的，不知言语。

申公豹弯腰从血泊里将那玉块拾起，走到我面前，说：“所谓文书，就是一方桌案大小的羊脂玉块，侯爷把朝见的公文刻在上面，而这兽形，是验证真伪的标识。”

“此人盗取文书，将其敲碎，当做玉石来卖，其罪难容。”我听着申公豹的话，目光却始终聚在那具尸体上，内脏可见。

我的呼吸突然加重，有些难以接受这样血腥的场面。

“孩子！”那老妇不知何时跑出，嘶声力竭。

一切仿佛都染上了血，山水，人世，天地。

一个抱着儿子尸体的母亲，也是鲜血淋淋，孩子的血，何尝不是母亲的血？

男孩突然“哇”的哭出声来，凄惨无比。

“……我这老大……自小便有偷盗的癖好……本性难移……我母子三人……因此被城中之人赶出……独自在此山野过活……本想在此能革了他的坏毛病……岂料今日得罪了大人……也该是他命绝……我老妪无话可说亦无辩可申……”老妇哀嚎着道出，言语之中了无生意，她目光空洞的望着如海一般的蓝天，泪水不断从她那苍老的脸上滑落。

见此情形，我亦不禁落下泪来，走上前去，扶起老妇：“……大娘，对不起……”

“是我们的过错，大人何须如此……只是我已残年……老大未死之前，待我死后还能照顾小子……而今……只烦扰大人了……”我见她浑浊的眼眸中突现一丝释意，下一秒，人已撞死在了树上。

我蓦地滞住，茫然不知所措。

只是男孩哭泣的声音更厉害了。

仿佛天地之间，便只有这哀戚难言的哭音。

我耳中嗡嗡作响。

看着男孩哭到满面通红，声音嘶哑，口里含糊不清的唤着哥哥、娘亲……

我弯下身，揽他入怀，用手轻轻拍着男孩的脊背，木然的在他耳边嗫嚅着：“……别怕……别怕，没事的……”

男孩突然推开我，一个不稳，他倒在地上，身上也染了血，可他竟毫不在意，只恨恨的说道：“恶人！恶人！我要你们死后，都被我家的狗吃尽！”

说着，男孩不住抓起地上的石块向我掷来，申公豹见状，一步跨过挡在我的身前。石块无法打到我，而我亦无法看到男孩的面容，只听得哭声陡止，我猛然清醒过来，立马走出申公豹的身后，眼中映下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尸体。

“……没必要连孩子也杀了吧？”我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嘴唇颤抖，心中的悲哀竟多过了恐惧。

他们真的该死吗？

“这妇人妄想用死，换这孩子的前程，太贪了。”申公豹看着我，语气里已没了文书丢失的怒火，一如往常的冷。

“怎么说？”我皱眉，情绪仍未平复，语气不觉染上了悲哀。

“我们身份高贵，但凡跟我们有点关系，就足以保其一世无忧。或许，这愚妇，就是看准了这点。”他慢慢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