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离家（2/2）

“我靠，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怎么没听你说？”

“上礼拜开始面试的，我也没想到能被录取。”

“可以啊，进了box，那你以后就跟着大名鼎鼎的丰雨做事了，丰雨可是我最崇拜的人。”曹凡有点激动，他向后靠在椅子上，歪着头陷入遐想，然后，又突然向前探身，“啀，那box给你开多少钱？是不是比现在多多了。”

“还行吧。”

“那还招人吗？有没有适合我的，你也给我介绍介绍。”

“……”

江新月的心跳慢慢恢复匀速，她拨开额前的刘海儿，仿佛想要看清曹凡那张熟悉的脸。

“你还想换工作，当公务员不是挺好吗，还有你爸的关系在。”

“咳，没意思，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还得陪笑脸儿，事业单位多难混啊，整天跟那帮人打交道，脑细胞都不够死的，我最近头发掉得特别厉害。”说着，曹凡伸手去头上抓了一把，果然带下几根粗黑的短发，递给江新月：“你看，唉！没人知道我有多累。”

“每天喝茶看报纸，你还累，从来也不用加班。”江新月嗤之以鼻。

“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江新月没好气地说，心里又勾起了前些天的不愉快，她等着曹凡来哄，

哪知曹凡接了一句：“其实，咱俩不合适。”

江新月抬眼看向他，得意转换为失意，曹凡承受不住她的眼神，转头看四周。江新月深吸了口气，低头继续吃菜，表情有点僵，一侧的长发散到脸颊旁，也没去管，她忍着不去追问原因，不想让对方占据上风。

曹凡见她没有接话，又补了一句：“你脾气太差，一点儿都不温柔，我想……”

“你想怎样？”江新月不等他说完，抢先一句逼问。

曹凡叹了口气，心里无奈：你是改不了的，他终于说出那句：“咱们还是分手吧。”

“好啊！”江新月嘴角倔强地上扬，端起茶杯喝下一大口。

曹凡有点不知所措，等了一会儿，没人说话，他抬手招呼服务员结账，却被江新月拦住：“我还没吃完呢，你先走吧，这顿我请。”这更加让他无措，悬在空中的手只得尴尬地放下，他盯着她的脸看，她则佯装不在乎，还伸手去夹了一大块酥骨带鱼，他嚯地一下站起身，她依然无动于衷，他赌气般扭身走了出去。

江新月埋头吃着，带鱼的香气扑鼻，骨头酥烂，连同鱼肉一起咀嚼，嘴里是充实的满足感，可心却是空的，只有一团焚尽的烟火，熏得她直流眼泪。一年来他们闹过的别扭无数，她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时候心竟是木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流，嘴里却没停下大口地吃，直到撑得咽不下，她就那样安静地坐着，让眼泪流。

外面天已经黑了，八月的北京，酷暑难当。江新月的眼泪终于流干，她从冰窖小院的地下室走出来，一步跨进炎热。

她不想回家，又无处可去，就那样带着耳机在街上走，循环听着一首曲婉婷的《承认》，歌词对着此刻的心，一路咀嚼情伤。

谈了一年的男朋友就这样没了，已年满28岁仍然猜不透爱情的迷，不是不想结婚，她需要一个答案。父母经常唠叨她，但他们自己还在三天小吵五天大闹的漩涡中挣扎，弟弟结婚早，25岁就跟个外地姑娘奉子成婚，等孩子一出生，为方便照顾，弟弟弟媳一家搬来挤父母的两居室，江新月腾出自己的房间睡在客厅，眼看着弟弟年纪轻轻就围着孩子团团转，每天重复着上班下班买菜做饭的日程，一家六口住在不到70平米的房子，每天大的吵小的哭，亲情已经被挤压得无处存身。一想到这些江新月就感觉胸口发闷，或许她心中的那个答案只能靠自己寻找。

路边有一家关门打烊的房产中介，橱窗上贴着租房信息：南二环、新园小区、一居、精装、2800元月。江新月停下脚步，她忽然想到，新工作的收入大增，她完全可以搬出去自己租房子，像那些外地同事一样自立，以前只觉得他们离开家多孤单，但孤单的后面是自由啊，成年人不就应该离开家吗。“对，就是这样，要过独立的生活，从新工作和新房子开始。”江新月站在橱窗前，突然感觉内心比这夏日还要火热，她扭头向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之后的一周里，江新月的人生第一次自作主张地忙碌起来，辞职、找房子、搬家，每一件事都让她亢奋不已，也足以淹没失恋浮起的伤心泡沫。

离开之前工作的出版社，老领导对着她叹息不已：“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好阻拦，不过你必须答应我，按惯例，要等找到接替你的人，做好一个月的交接才能走。唉，时下的年轻人在事业单位坐不住，都想去互联网行业闯荡，波峰浪谷，好自为之吧。”

江新月花了三天时间找房子，想不到自己这个北京人也迈入了租房看房的队伍，新鲜好奇外加谨慎小心。她不愿跟人合租，一连看了7、8个一居室，最终停在一个小户型的开间，干净舒适，家具齐全，小区环境和地理位置都不错，离box只要半小时的路程，交通便利，周边设施齐全，就是一样，贵。

一个月租金要3700元，远超过她的预算，想想未来每个月的工资要拿出三分之一去付房租，着实心疼，但她最终决定，先抓住现在想要的再说。等把自己的日常用品大包小包地搬进这个小房间，江新月一屁股坐进窗前的沙发里，看着夜幕降临、路灯亮起，此刻的宁静与孤单，就是她最想拥有的。未来呢？交给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