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霜雪霁寒宵（1/2）

按说，公子成亲是圣宠，只有拜谢君恩的道理。可公子说，与我二人之间只论夫妻不论君臣，女子要的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一样也不会少给我。

成亲前一月，我与父亲便迁出宫里住进了叶府。姑姑是妇人，只在府内经营，也不知怎么的我就要嫁给公子，她依旧是高兴的，在她心中再不会有比公子更温和良善之人。

冬至那日下了好大的一场雪，人人都说这是祥瑞的好兆头。姑姑给我盘好头发，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看，咱们家姑娘真漂亮，从前我总担心你性子不柔顺，不好说夫家，谁能想到如今有这般造化。”姑姑替我插好最后一根簪子，将发梳放到盒子里，又帮我整了整头发。

我浅浅笑了笑，转身去拉姑姑的手，“这些年苦了姑姑替我操心，凝霜没了母亲，全仰仗姑姑真心待我，如今出嫁了却没一天报答过姑姑。”

姑姑眼角泪光闪动，拿衣袖拭了拭，扯开一个笑容，“老婆子没有儿孙缘，往前有一个后来又死了，倒是与姑娘能有这些年的缘分，我不苦，姑娘此去是做王后娘娘的，往后还能少了我老婆子的尊荣。”

我听她说着，只低着头不答话，心里却像泡进了苦水里。

“霜儿，迎亲的队伍来了，快快准备出去吧。”父亲走到门口说道。

我款款站起身来，姑姑替我蒙上盖头，扶着我走出门去，出了门子才由父亲搀着我。我蒙着盖头看不真切，但听声音今日来送我出嫁的人还真的不少，是啊，君上娶亲，谁不想来锦上添花一把。

公子迎亲的队伍很快就来了，马停在我的面前，公子翻身下马从父亲手上接过接过我，“我来接你了。”他在我的耳边低声说着，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我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对着父亲福了身子，“父亲，女儿拜别了。”我说。

父亲握了握我的手，覆满老茧的宽厚手指揉捏着我的掌心，“去吧，往后好好地过日子，时常回家来看看。”

我欠身行礼，公子拉过我便往暖轿上去，我低着头，透过盖头的起起伏伏，隐约能见铺在一片银装素裹的白色上那喜庆鲜艳的红，送亲的人群一眼望不到边界，十里红妆，真真的是十里红妆呢。

八抬大轿端的是富贵华丽，八个高大的汉子将轿子抬得四平八稳，我坐在柔软如云端的掐丝软垫上，握着袖中的匕首，我叶凝霜既认定了便不会嫁第二人。

“且慢。”轿子走了一段时间忽然听了下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揭了盖头，掀开轿帘去看，苏子玉坐在马上，他依旧一身白衣，在大片大片飘落的雪花里恍如谪仙，他神色如素，伸手挡住迎亲的队伍，身后是长长的穿戎装的队伍，看着整装的模样像是要打仗的阵势。

公子原本喜庆的脸忽然凝固了，“今日本王娶亲，晋王这是作何？要抢亲不成？”

“我有话要跟叶凝霜说。”

“她如今是我王妃，晋王岂能随意称她名讳？”公子声音朗阔，远远地传得送亲所有人都听得见。

“好，我要见楚王妃。”苏子玉并无怒气，依旧平淡地说话。

“笑话。”公子一声喝到，勒紧马头，往后退了几步，“今日是本王成亲，晋王上前来要见新娘，这是什么道理？”

“我不会无礼，我只求见一见她。”苏子玉皱着眉头，说话终于有了焦急之色。“你已经娶了她，难道让我见一见都不肯吗？”

“让开。”公子也怒了，不想拉扯，带着人便往前闯去。

“不让。”苏子玉也强硬。

“好好好，堂堂一国之君竟是这般荒诞行事，今日我若是让了，天下人还当我楚国无能。”公子转过头对他身后的随从说道，“去把禁军都调来，晋王要挑这个日子与我们为难，那就好好地陪他干一场。”

苏子玉身后一片整齐的拔剑声响“今日我本就做了搏命的打算，必是要见人的。”

黑鹰也拔了剑，绷紧了心神盯着苏子玉一行人。

雪簌簌地往下掉，两边皆不相让，剑拔弩张的气氛仿若丢一根火柴便会燃一般。

“妾身草芥之身，如何值得让晋王大动干戈？”我轿中跳了出来，对着苏子玉说道。

“霜儿，你干什么？快些回去。”公子坐在马上想要拉我回去。

“公子，今日是我大婚之日，我可不想就这般毁了，晋王想见我那就让他见便是，我大楚的子孙不拘那些虚礼。”我打断公子的动作，又往前走了两步。

苏子玉目光沉重，他看着我好半晌才说道，“我答应要还你的东西，今日来还你了。”

“你要还我什么？难不成还能把我的母亲还给我。”

他促然一笑并不理会我，而是转过头去对公子说道，“你以后要善待她，对她好，我不能给她的东西希望你能给她。”

公子不悦，将头转至一旁，“往后霜儿便是我的妻子了，我还用你教夫妻之道？”

苏子玉依旧是笑，他笑得很苍白，像个幽灵般，在众多有血有肉的人中显得格外虚浮“也请你好好善待我的母亲，就当是还我个人情。”

“我何时欠你人情了？”公子说道。

“我把这天下交给你，这个人情算不算大？我只要我苏氏一族无碍，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