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2/2）

“这事我说了还不算，还得霜儿她自己点头呢。”

公子若有似无地一笑，极轻却如一根寒芒刺进我的心里，“她会答应的。”他低声地说。

接下来便是些具体的细节，什么时候办，大约是定在今年冬至，如何办，这个父亲并无要求，公子也保证绝不会委屈了我。

他们其乐融融、相谈甚欢，我在纱幔之后心里却是一片冰凉茫然。这一天总会到的，我早就知道，只是无论我如何做足准备，我终究还是无法平静面对。

一时失神到公子站到我面前的时候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大约是早猜到我会偷听，对着我极宠溺一笑，“都听到了？”他问我。

我依旧没有回答，心里风云滚动，滔天巨浪呼啸反复，一颗心震荡了又沉寂，沉寂了又震荡。

“你可愿意嫁给我？”他问我。

原本打定主意不做挣扎的，听到他这一问只觉得讽刺无比，“我愿不愿意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还有其他选择？”我问他。

公子秀朗的脸上，两道眉峰微微高耸，眉头合拢，“这一次我没有为难你，是你甘愿留下，苏子玉不成，难道我做个替补也不行吗？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竟比石头还硬。”公子终究是公子，他有他的傲气，这些日子他对我百般照顾，都如石投大海般在我脸上看不到波澜，大约这是让他最恼火的地方，从前我还恨他，恼怒他，此刻我愿意理解他，也能平静待他，这才是真正的放下吧，也是让公子最生气的地方。

“我心中如何想，只怕君上比我更清楚吧。”我阴恻恻地说道。

公子身体震了震，他看着我的眼睛，“因为我心思深沉，因为我行为毒辣，因为你自始至终都认为我在利用你？”公子一把手握住我的手腕，很用力，似乎要将我的手捏断一般，他这般说也不知是在问我，还是陈诉。

我往后躲，却躲不开他的禁锢，“那苏子玉就是好的？你以为夜蚳那些人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到我的地方上来？”

这是我第一次听公子主动提起夜蚳，我记得他们盘踞在十里秦淮河下，他们有潮湿的地牢，也有阴毒的手段，他们唯公子命是从，也被公子与苏子玉视作禁忌，避而不谈。

“他们是什么人？”这个问题我几乎忘了，今天公子谈起，又勾起了我的好奇。

我看到公子眼神挣扎，复又阴沉笃定，仿佛松了一口气般，“枳越原本是个国家，国土不大且山多难行，却以茶叶布匹闻名天下，虽是弹丸小国却也是富庶之地，金钱珍宝无数。楚国与晋国都生了夺财之意，我曾与苏子玉商议，一个明攻，一个偷袭，苏子玉一把火烧光枳越上下，争夺财物，并杀光了皇室所有人，夜蚳是枳越太子，我于大火之中将他救了下来。彼时，枳越一片焦黑，曾经的净土不复存在，夜蚳带着他的随从和枳越留下的旧部住在了秦淮河下，得以生息。你说我假仁假义也好，别有用心也罢，此后夜蚳的确明里暗里为我做过许多事。他们的手段阴狠在江湖上越传越开，后来你被他们擒住，苏子玉便查到了他们，才知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地下组织竟是他曾经的手下余孤，他几次想质问，都没寻到机会。”

脏，真脏，苏子玉与公子原早就相识了，楚晋两国富庶辽阔的土地上染了多少鲜血，表面和谐的停战协议的背后又有多少勾当与污秽，只怕是数也数不清。“这件事，君上只说苏子玉说的嗜血烂杀，只怕公子也没少出力，图了不少利。”我说道。

“我自然是有，可那苏子玉下起手来又何曾心软？枳越的财富我们分而食之，他又有半分愧疚？我们从来都是一样的人，他为何喜欢你，只怕也与我一样。因为你干净纯粹，你虽外表坚韧，但内心柔软，你虽命运不济，但却从不生抱怨，如同杂草一般又热烈又执着。”公子说道。

“就是这样，我便能由你们任意揉搓？因为我像一个傻子一样，不论你们如何待我，我也不会怨恨，我总为你们找理由，你们给我一点甜头，我就视若珍宝。”公子将蒙在伤口上的纱布扯开，里面血肉模糊，不堪入目，我忍着疼痛去看那些真相，如果因为我可怜而不知怨恨，那我从此以后便恨给他们看看。

公子猛地将我搂入怀中，任我挣扎捶打，他都不放开，“以后我会好好对你，我只有你一个，这一生都只有你一个，只待我们成亲，我永不负你。”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