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为远别啼难唤（2/2）

“好，我走。”顾逸平站起身来，他沟壑纵横的脸上还留着方才的泪痕，若是从前，我很难想象，这样一张坚毅的面孔，悲伤该是什么模样。他略微顿了一下，出了一口长长的气，脸上露出有些刻意的笑容，方才说道，“老夫有幸，漂泊一生竟有还有个女儿，你认我不认我，我都不怪你。只我这一走或许此生难见了，有些话你让我说完，说完了，你就是将我千刀万剐我也当是罪有应得。”

公子也不知从何处听得此事，本还在参加黑鹰婚宴，便匆匆跑了回来。

“参加君上。”沁凝轩外一众仆侍下跪行礼。

当公子推开门时，房间里的茶杯碗盏已被我摔了一地，空气中还弥漫着血的腥臭味道。

我不敢回忆自己方才的模样，像是疯子，我疯狂地砸了房间里一切能砸的东西，我痛斥这些年受的苦楚，我大声地吼，大声地闹，好像这样就不难过了。

顾逸平告诉了我所有真相，我的出生，母亲的死，以及他20年来的孤苦人生，是，我不该怨他，可是我依旧痛苦，这世上最难受的大约就是无人可怨的苦楚吧。

我抬着疲惫的眼去看公子，我该是什么眼神？空洞，无助，或许我只是累了，我只有一身的疲惫。

公子看着我，猛地将我拥入怀里，他拍着我的背，像是在哄一个小婴儿，他把我的脸埋在他的胸膛，将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低声温柔地说“没事的，没事的，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想哭，可我的眼睛干涩，一点儿泪都没有。

“顾逸平参见楚王。”顾逸平见到公子，半跪而下，双手握拳行礼。

“顾大侠是江湖人士，怎行起这等繁文缛节了？”公子身边的随从见状，忙将顾逸平扶了起来。

“老夫这一拜是为着楚王这些年照顾霜儿，老夫无以为报，往后便受随楚王驱使，只要楚王用得着老夫，我拼着这把老骨头上刀山，下火海，觉无二话。”顾逸平说道。

“顾大侠哪里话？无影剑名号如雷贯耳，我早就有意结识，只苦于没有机会，如今见得，果真通身气派，不负盛名。”

顾逸平与公子几句寒暄，公子拨了一片宅子住下。

顾逸平踟蹰地看着我，“说实话，我活了半辈子，今日见了女儿，何曾不想与她多相处些日子？只是霜儿她怨我，我还是等着她气消一些了再见她吧。”他说道。

“方才，我不过是说些气话，你先住下吧，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吧。”我挣脱公子，看着顾逸平说道。

丫鬟扶着我回了内室，如今什么也理不清，睡吧，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是夜，我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是醒着还是梦里，只听到一阵极轻的声音，迷迷蒙蒙中好似公子走了进来。

“你在想什么？”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说话，“从前你快乐和难过都那么简单，我多希望你一直像那样。”

我想说话，可我睁不开眼睛，许久都没有听到公子的声音，一只手掌覆着薄薄的茧，摩挲着我的掌心。

“霜儿，我心好疼。”我听到有些哽咽的声音“你回来好不好，以前的那个你，那个事事都依赖我，那个看见我总眯着眼睛笑的你，回来好不好，我求你。”

好痛苦的声音，可是我在做一个梦，一个冗长的梦，我醒不过来，碧蓝的天空下，苏子玉站在一颗海棠树的旁边，我唤他的名字，他不答我，只对着笑。我向他跑过去，花瓣都纷纷地往后飞，快到了，快到了，可是我离他一直都隔着那么远。

我跑不动了，我蹲在地上哭，我说“苏子玉，我好累啊，我跑不动了。”苏子玉不理我，还是只看着我笑。

我惊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公子趴在我的床侧。

“你醒了。”他抬起头来，疲倦地看着我。

“我和苏子玉再没有可能了。”我看着公子，猛地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