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筛子安红豆（1/2）

这是苏子玉第二次说让我等他，我总是相信他的，我开始好好养病，吃药就寝都十分规律，我如今像一个废人，我开始厌倦我病恹恹的身体，我得让自己好起来。

公子还是时常来看我，他看我的模样带着喜又带着怒，他经常看着我不说话，我也不问，我想，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

“郡主这两日的精神越来越好了，太医说再过两个月就不用吃这苦药了。”翠儿一边看着我喝药，一边欣喜地说道。

我半躺在榻上，将手中的药喝尽，擦了擦嘴角。“屋里烤着火，闷得很，你去把窗打开吧。”我一手将药放在矮几上，一边说道。

“太医说，你不能着了风寒。”翠儿说道。

“我说开就开，都开春多少日子了，哪里能伤着身子了？”

翠儿也不好多说，撇了撇嘴自去把窗子推开。

成日在屋里睡着，连日头都不清楚了，此刻透过窗户才发现外边天已经漆黑了，漫天繁星洒在黑色的帷幕上，像流动的黑河，闪耀着璀璨光芒。

忽一阵风吹进来，翠儿还不急将窗户勾好，忽然一个失手，又重重地搭了回去，发出“啪”的一声响。

那风早没了冬日的凛冽，带着泥土的味道和和煦的阳光，仿佛迎面扑来了满脸的花粉。

翠儿很紧张，手足无措的样子，也不知该不该去开那窗，“郡主，可不要紧吧？”她弱着嗓子问我。

我淡淡一笑，心中大好，仿佛此前的阴霾都尽数扫去“咱们出去走走吧。”我说。

“可。。。可你的身体。”

“不碍事的。”我自顾下了榻，“都养了这么些日子了，这几步路还是受得住的。”

翠儿赶紧过来扶我，“郡主要出去，过来服侍更衣。”她一面搀着我，一面对着外堂屋守着的几个侍女吩咐道。

“是。”几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一忽儿冒出几个娇弱少女，细手细脚地替我穿戴，行走坐卧全无声息，果然，这是宫里，比之公子府更为气派规矩。

摸摸索索也有小半个时辰，才算拾掇齐整，我身后跟着四五个丫鬟，外带七八个太监，端的是尊贵无比。

许许久久没这么出门走过了，脚一触地竟有些陌生感，生出一种实实在在的踏实，如今的皇城是花团锦簇，牡丹、芍药开出大片大片艳丽的颜色，我把灯笼照得近了，用手轻轻抚摸它们美貌的外表。风吹过竹林“沙沙”地想，叶子落在刚化冰的湖面上，清澈、干净的湖水只微微有了几圈的纹路。

“当真是好时节。”忽忆起那年春天，躺在十里秦淮的船上，也是这样的星空，也是这样的微风。

一阵悠扬的乐器之声传来，忽远忽近，琴与笛的和音，一扬一低，一强一弱。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弹奏？”我问身边的翠儿。

“许是哪个宫女无趣，弹着玩罢。”翠儿并不甚在意。

“或许吧。”我也不打算打理，继续提着灯笼往前走。

如今已近午时之交，后宫内人影都不见许多，唯有那琴声悠悠的，带着哀泣悲伤之色，为这夜色徒增了几分悲凉。

“郡主，夜里霜重得很，还是添件衣服吧。”翠儿给我披上一件斗篷，此刻乐声已经停了，我们一行人一路悠闲地走至一处湖中亭，那亭子围着帘幔，做挡风之用，从外处看不见里面景色。

“嗯哼。”正当我准备撩帘进去的时候，忽听一声娇哼，柔媚入骨，缠绵悱恻，我心头一震，这声音我如何不熟悉？我仅仅只见了胡美人数面，但她的声音我永远忘不了，似这般的娇柔，似这般蛊惑。

我转头去看翠儿，她一脸讳莫，显然也是听着了，先王在时，最宠爱的便是胡美人，谁能想到不过短短数月，她便耐不住寻了旁人。

与她私通的会是谁呢？大约是宫中的侍卫、太监吧。我不是一个多事的人，只与身后的人做了一个打道回府的手势，便往轻手轻脚地往回走。

“三郎，咱们再不要分开了。”里面又传来胡美人娇滴滴的声音。三郎？我心中一阵恶寒，听这称呼他们倒是浓情蜜意得很，就不怕被抓住？

“再不会了，我这就回去求公子，我要娶你，要一生一世与你在一起。”我往回走的步子忽然顿住了，身体僵硬，这低沉的声音，我将胡美人的姘头在脑子过了数百遍，在这皇城里行走的所有男人都有可能，唯没想到是他。我脑中闪过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永远那么冰冷，永远那么正经，只觉得天旋地转，最不可能背叛公子的人，染指了公子名义上的母妃？黑鹰啊，黑鹰，你真是送了我最大的意外。

“你们先回去吧，我待会儿自己回来。”我对翠儿吩咐道。

翠儿满脸的担忧，又不敢反驳，“我们在前面的小花园里等郡主吧。”她带着请求的口吻商量。

我点了点头，调转身子，直往那湖心亭杀去。

我本以为撩开帘幔看到应该是极其香艳的画面，如衣冠不整，颠鸾倒凤，却没有想到，似胡美人这般人物，如此的深夜幽会竟克制守礼。黑鹰坐在地上，整个脊背靠在身后的柱子上，胡美人一张小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脸上还尤有泪痕，一把琴一支笛放在他们身侧。

见我迈步进来，二人皆是一惊，胡美人猛地站起身来，脸吓得煞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日华蓥殿上，美人可曾说过若是完成先王留下的遗言，便是要随先王去了的，怎么？如今却叫我大开眼界啊。”黑鹰是个老实憨厚的，但是胡美人何等功力？当年可是唬得先王在她手心之中，几乎将半个楚国掌握在手，她若痴缠黑鹰，似这等心性的男人如何抵挡？所以我只将气撒在胡美人身上，说话也带着讽刺。

“我。。。不是这样的。。。”胡美人说话吞吞吐吐，咬着下唇似要沁出血一般，倒不似从前姿态万方。

我环顾四下，鼻子里哼出一丝冷气“祸国殃民，如今瞧着黑鹰封侯进爵便又上赶着来，呸，什么东西，回头便告诉公子将你乱棍打死。”

胡美人听我如此说话，更是吓得一丝血色都没有，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姑娘，我和三郎不是你想的那样，求你高抬贵手吧。”

“你跪她什么，有什么值得求的，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黑鹰去拉她，却无论如何也拉不起来。

我原是不懂吵架斗嘴的，见这份光景也没有闲心，转身便要走。

“姑娘，且慢。”黑鹰的轻功在这天下是数得上名号的，不过一瞬便挡在我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