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又被东风误（2/2）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四公子真不愧君上最信赖的儿子，哪是那等狼心狗肺的东西能比的。”说这些话的人，自然是公子的人。

“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将那混账东西发落了，也好叫父君九泉之下安心。”公子说道。

有侍卫押了还在挣扎的太子过来，他的脸上还沾着血迹，从前骄傲的脸，满是不甘。

“二哥。”公子温温和和地唤他，“父君生前对待你是何等地好，连我们都望尘莫及，为何你却在这样的时候，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公子问他。

“呸！”太子恨恨地看着他，侍卫将他拷着，他却将脊背挺得很直，原本脸上短短的胡茬，今日像是忽然长长了一般，冒出一片一片的青色“你不用假惺惺地装好人，要谋反的人是你，我是为了救父君，你倒是说说看，我进宫的时候，你的侍卫是哪里来的？”

公子却也不恼，和气地笑“二哥，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皇城的禁卫军一直都是我在调度，父君新丧，我怕生什么乱子，自然是防着的，今日我若不多这个心，只怕如今父君是要死不瞑目啊。”

我抬眼去看屋内的众人，这里有肱股之臣，有贵妇美妾，还有楚王十三个儿子和七个女儿，最小的还不过六岁。他们听太子与公子对话，有的狐疑，有的不屑，有的早就被公子收揽。

“你说你是多留一个心眼，怎么比咱们早这么多？更何况倨信早就是太子了，若是王兄想要更换储位，早就昭告天下了，只凭胡美人的一道圣令，我们怎么能信？”说这话的是楚王的三弟，须发有些花白，但面色红润，声如洪钟，颇有几分气势。

“王是前几天才与妾身说的，还没来得及，就就。。。”胡美人即刻接口说道，话还没说出口就马上落下泪来，我不得不叹服胡美人的演技，我方才还当她被吓傻了，原来她心里明白得很。“王身前对妾身最是宠爱？妾身怎会说谎？要不是想着王交待下的遗言还没办完，我真想。。。真想随王去了。”胡美人说完便掩着面只顾哭起来。

“哭哭啼啼地听着就烦，就是因为你们这些狐媚子，君上的身体才一日不如一日，这种祸国殃民的东西，说出来的话我一句不信。”说这话的是皇后阴氏，太子的生母，她一直将太子视为依靠，加之后来楚王偏宠胡美人，她只恨不能吃她的血喝她的肉。

“若先王有换储的想法定会与老夫商议的，如今先王去的离奇，未听到先王亲口说，老夫也断不能认。”上大夫捏着胡须，慢悠悠地说道。

这些人说话，公子一直未理，只负手在身后，看她们争辩。

“你这老匹夫，难道要君上现在爬起来对你说吗？”大将军直白地将话抢入，我颇感诧异，我还以为出了上次公子求亲一事，他不会再为公子卖命。不过一想也就想开了，公子与他利益共同，他们计划了十年了大计岂是一朝能放弃的？难不曾大将军此刻能反投入太子麾下？我现在反同情大将军，公子料定了他不敢随意易帜，才敢这般妄为，赫赫一生的大将军竟被公子这等算计拿捏，偏偏敢怒不敢言。

“你。。。你竟敢对先王这么大不敬，你该死。”上大夫急得面红耳赤，说几句就咳嗽起来了。

“难不成胡美人拿着先王的亲笔手谕你们能不认，你们好大的胆子。”左司马手中拐杖掷地，指着这些人说道。

公子微微皱起了眉头，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缓缓转动手中扳指“我还以为叛乱的贼人已经被一举拿下了，如今看来还得查，查，将与反贼来往密切的都查，但凡有谁参与谋反的绝不放过。”他轻飘飘地说，却像一个巨大的石头砸在屋子中间，刚才喋喋不休的众人此刻皆惊异地看着他。

众人此刻才回过神来，他们方才争论这些都是枉然，真真正正掌握兵权的是坐着的这个人，他们想争个高低，可是端坐上首的人根本不想善了，这皇城里里外外可都是他的人啊。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他们低着头，像是在听命运的宣告。

“大将军，谋反，应当如何处置？”公子见无人说话，便问大将军。

“回公子，从前我们捉到叛军，先王都是以轻重论罚，轻的流放，重的。。。凌迟，诛三族，九族内男充军，女发卖。”大将军声音嘹亮，如同一字一个坑一般，敲打在地上，众人听罢脸都发白了。

“罢了，毕竟是我手足兄弟，那就去召狱吧，永生永世也不能放出来。”

公子此言一出，太子挺直的背就这样垮了下去，此刻再无人有异议，方才将军的威慑，外头侍卫的把守，公子刚柔并济，一切都配合得恰到好处，足以击垮这些人的心理防线。

公子站起身来“既然罪臣已经发落了，大家要见父君，都见见吧。”

若有人都零零星星地往里走，安安静静再无人吵闹，只是有人心里在笑，有人在颤抖。

回去的马车上，公子坚持要与我坐同一辆车，他靠在靠椅上，疲累地闭着眼睛。

“你今天一句话也没说，你在想什么？”公子问我。

“我今天一觉睡醒便被黑鹰接进宫里了，其实我一直在想这些事情你是如何做到的。”我说的是真话，见多了真真假假打打杀杀，谁对谁错，都已经分不清，倒不如想想事情本身。

“那你可想清楚了？”

“差不多吧。”我之前一直好奇为何敲丧钟的时间与楚王驾崩的时间相差如此之远，后来我看到蒲公公后便一切都想明白了。楚王离世时大约身边只有最亲近的人，他最信任的是谁？是蒲公公和胡美人，他们在楚王闭眼之时便告知了公子，公子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在这段时间做了很多事，如调动军队，如制造假的圣諭，再如给了消息给太子，消息的大意是楚倨良已经逼宫楚王，准备夺取王位。太子很上道，调集了手中所有兵马，准备入宫救父，却恰恰落入公子的圈套，公子在太子入宫的同时，敲响了丧钟，所有人入宫奔丧，他们看到的是带剑杀进皇城的太子，公子以平叛之名拿下太子，名正言顺。这一番计划自然是漏洞百出，但是公子不在意，他需要的是一个名头，是给史官记录的素材，那些怀疑不平的人，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清理干净。

“既你都猜到了，你怎么想，只怕是更厌恶我了罢。我手脚不干净，心肠也毒辣，可不想欺瞒你，我让黑鹰接你入宫，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从始至终都是这样处心积虑，是你从前认错我了。”公子依旧沉沉地闭着眼，我看不到他的情绪也听不出来。

我摇了摇头，“我起初是这样想的，现在不了，这世界哪有什么对错？我想过了，若是你不争不抢，太子就会放过你吗？你又活该是那样的下场吗？”我答道。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我只怕你说这些并不是因为这是你真心话，而是因为我对你而言无所谓，所以你也懒得去想我是对是错。”

公子当真是了解我，我无法分辨，只嗫嚅了半天，“我。。。我。。。我先回叶府吧，以后的事情再慢慢说吧。”

公子忽然睁开眼睛，眼中凶光大盛，他一把捏住我的手腕，用力极深，“你是楚国未来的王后，你要住皇城，你回不了叶府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