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芳华(一)(1/2)
云仙死了,裙裾飘扬,连坠落都如落入凡尘的仙子。潋滟的烟波湖,一圈一圈潋滟开的波纹,仿佛云仙就站在上面,踏着一双三寸金丝鞋,一曲罗裳舞舞得魅惑入骨,艳惊天下。她跑了过来,笑颜如花“她说了会替我赎身然后娶我。”她说
天上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上天本该下雨的,云仙走了,这时间还去哪里寻这般惊艳的罗裳舞?谁不会为这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云仙是八岁的时候进的烟雨楼,五十多个姑娘,排成三列等待着一个俊美的少年挑选。
彼时她不知道什么荣耻,也不懂什么贞烈,她只知道要吃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
时值战乱,处处征兵,年年增税,父亲是征兵征走的。
后来,故乡城破,父亲战死,敌军进了城烧杀抢掠,母亲把她藏在米缸子里,坦着胸脯,露着笑脸迎上了闯进她家的士兵。
她藏在米缸子露出一双眼睛里看着那些士兵将母亲压在身下,她听见母亲压着嗓子的嘶吼,士兵们放肆的笑,她透过狭小的缝隙看着眼前淫秽的画面,好像天地间只有这一条小小缝隙。是的,她无法再从这个米缸出来了,从此以后她再也无法坦荡荡行走在明媚的阳光下,污秽伴随了她一身,她睁大了眼睛看世间万物,可是都如在细缝中所见一般无二。
母亲死了,当天夜里,她吊死在了房梁之上。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口粮了,她要为云仙多留几天的活头,脖子放在腰带里,便去见她死去的丈夫。
云仙抬着头看见母亲的模样,已经有多长时间没吃过饱饭了,她不记得,她只记得母亲浑身上下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她的心里空荡荡的,如同她的胃,活下去,她攥着拳头,一定要活下去,母亲所做的一切只为了让她活下去。
她把家里剩下的所有粮食都吃了,粗粮哽在喉头,让她泪水横流,她顾不上,抹了一把泪,又一口一口将粮食吞进腹中。吃饱的感觉真是好啊,她抚着自己的肚子,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甚至忘记了母亲死去带给她的悲伤。
第二天,她便加入了逃亡的队伍,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混在大队穷凶极恶的人中,鬼知道她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罪,看了多少人间惨剧。
所幸,她逃到了楚国国都,她第一次看见烟雨楼,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那时的她所见不多,皇宫也不过如此吧,小小的她只能这般衡量。
有人将与她一般大的姑娘卖进烟雨楼,与妈妈讨价还价。我也可以进去,进去了就能吃饱饭了,进去了就不用受冻,不用受人驱逐了。想到这里,她激动地双腿战栗,几乎走不动路。
她鼓足了生平最大的勇气,走到妈妈面前问她“我也可以来吗?”
妈妈斜挑了一双精明的眼,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太瘦了。”
“我什么都可以干,我不要钱,给口饭都行。”她接着说。
“等着吧,待会儿公子要来亲自选姑娘。”妈妈丢下了这样一句话就走了。绫罗的裙角飞过,留下一阵醉人的香气。
紧接着,她与其余五十多个姑娘一起,站在了一个穿锦衣华服,漂亮得像天上神仙的男人面前。男人手中玩弄着一个青瓷杯,她的身边站着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穿戎装,执佩剑的女孩子。她身板挺得很直,五官十分坚挺,她站在男子身边,神情不苟言笑,那么长时间都保持着一个动作,仿若寺庙里宝相庄严的神佛,云仙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男子眼睛如鹰一般,细细盯着每一个人看,或点头,或摇头“你,你,你。。。”他指尖点着一个人,那个人便欢喜着去了另一边侯着。
男子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她呼吸都快凝固了,只觉得好像有千斤的重量压在身上,没过一会儿,他的眼神错开了,没有指点她留下来。
选人结束了,五十多个姑娘留下了十多个,自然云仙是不在列的。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她什么都不会,又瘦又小,站在什么地方也只能是乞丐,方才她还幻想着吃白米,睡大床,简直是白日做梦。
“公子,我觉得那个女孩儿不错。”男人身边的姑娘说话了。
“哦?霜儿喜欢她啊?”男人将茶杯放下,一双眼睛含着笑看向那个戎装女孩。
“我觉得她应该很有潜力。”那女孩说道。
“好,既然霜儿觉得好,就将她留下。”男人手指一点,云仙便留在了烟雨楼。
“云仙”这个名字,也是进烟雨楼后,妈妈给的。云仙好,云中仙子,烟雨楼便是仙境,至少云仙是这样觉得的。当天晚上的晚饭,不仅有白饭,还有肉,那是云仙记忆中最难忘,最幸福的一个夜晚,她顾不上旁人的目光,也不顾上肠胃受不受得了,她疯了一样将饭菜往自己嘴里扒。那些饭菜具体是什么味,她形容不出来,但有两个字她清晰地烙在脑中“满足。”肚子满了,心、脑、身体也都满了。
“只能今晚这么吃,以后可不行,吃多了要长胖。”妈妈看着他们,在一旁说着什么。云仙顾不上,她只看到肥得冒油的鸡腿在璀璨的灯光下,泛着黄澄澄的光芒。
此后,云仙便开始了漫长地学艺生涯,抚琴跳舞,书画对弈,都要学,旁人都说学艺辛苦,她比谁都学得认真,每日夜里,她还要偷偷在房里琢磨许久,三更方睡。
她学得最好,最出挑,后来容貌慢慢长开了,换了霓裳彩衣,方显出动人的容貌。妈妈越发喜欢她,越发对她上心,漂亮的衣服,好的胭脂水粉,通通先紧着她用。鹤立鸡群自然招人记恨,一起学艺的姑娘们天天恨不得用眼睛将她看出一个洞来,她不在乎,她本就不屑与她们做朋友。
让她放在心上的是那天那个戎装女子,后来那个女子也常常来烟雨楼,妈妈都鞍前马后,生怕照顾不周。她知道,只要攀上了那个女子,她在烟雨楼便无人敢欺负。
“妈妈给我取了名字,叫云仙,你叫什么名字啊。”那个女孩又来烟雨楼,好像在跟妈妈交待什么,云仙趁着妈妈出去备菜,便凑过去与她搭讪。
“公子给我取的名字叫叶凝霜。”女孩依旧神色冷冷的,淡淡地回了她一句,看也不看一眼。
云仙倒不恼,接着说道“你说的公子便是那天像从画里面走出来的男子吗?他一定对你很好,你说什么他都依你。”
这句话一定是说到女孩的心里了,彼时的叶凝霜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在她心里,公子便是一切,她眯起双眼,冰冷的脸方显出这个年纪的稚嫩。“那是自然,公子对我最好了。”叶凝霜说道。
就是这样一句话,云仙便成了叶凝霜的朋友,她偶尔来一次烟雨楼,便会将公子给的赏赐拿给云仙看。
“你看,这个贵妃镜,公子前些日子赏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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