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红妆（1/2）

“原来这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戏台上的戏子轻甩水袖，将悲欢离合演尽，一招一式伴随着雷鸣的叫好声。

时值楚国25年，不觉间，入公子府已经13年了，13年来，大小战争不断，原本势弱的楚国，出了一个公子倨良，被世人称作奇才，几次征战，将国土扩大了一倍不止。如今这天下，能与楚国有一争之力的便是隔了一条洛湘河的晋国。两国相持了数年，都争持不下，最终签了休战协议。

肆掠黎民的战乱终于平息，烟花三月的金陵城，杨柳依依，晓风拂面，烟波湖瑞气缭绕，带着阵阵醉人的香气，肥沃的土地上又重现了繁荣盛世。

阁楼下，戏子们“咿咿呀呀”的唱腔入耳，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在这草长莺飞的世界，我也甚是觉得岁月静好。

“啪嗒。。。”一只七星小虫掉入我的茶杯中，将茶水溅了开来，毁了我的悠闲时光。那虫子沉浮在水中，扑腾着无数细腿游到茶杯边缘，我看得饶有兴致，一口气吹了过去，又将它吹落在水中。

“快走。。。”一道呵斥声打断了我的兴致，我低头去看，云楚街上，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身后跟着数十个侍卫，车轮滚滚压过街道，见了行人也不避让，只马鞭“啪”地一声甩出去，如驱赶牲畜一般，将行人赶走，实在威风。

一阵风吹了过来，马车车帘被撩开，露出车内中年的男人，肥胖臃肿的身材，华丽的紫金长袍。我握住手中的青霜剑，看了看杯中还在兀自挣扎的小虫，将水连着虫子一并泼了出去，是死是活就看它的造化了。

终于来了，也不枉我在这戏楼上苦苦等了半日，我看着那圆顶雕花的马车，拿出鬼笑面具将脸蒙上，翻窗便上了屋顶。

车上坐的是陈国的国君，依附于楚国，却年年拖欠应上供的粮食、布匹，今年亦是如此。楚王动了杀心，公子命我借着这次他上楚国进供，便让他有命来，无命回。

“有刺客。”待我几步追上马车，剑尖落下，直抵车帘时，那些蠢笨的侍卫才反应过来，拿着长矛向我刺了过来。

我如何怕他们？几个闪躲便杀了十来人。

“是夜罗刹。”也不知谁如此有眼光，竟在这时认得我的名号，原本就很热闹的街此刻更是像炸开了的粥，闹闹嚷嚷，一团哄乱。

“是谁这般倒霉惹了这等阎王？”

“这夜罗刹究竟是何人？”

“不知道啊，无人知道她的来头，只是听说她手上的剑叫青霜剑，出鞘便要见血。”

。。。

街上的人压低声音讨论着，我听着也甚高兴，一边砍杀着侍卫，一边回过头冲着那些人一笑，刚想夸夸他们有眼光，却见他们像是极大的惊吓，丢了魂似的跑。

或许是我的面具太吓人吧，我与侍卫们打斗得烦了，踩在几个侍卫的肩上，一跃便上了马车。

我掀开车帘，却见那胖胖的国君已经脸色发白，双眼圆睁，脖子歪倒一旁，死了？

一个穿青衫的男人从肥胖的身体后面露出脸来，手上还拿着染血的匕首，对着我得意一笑。

竟然有人截胡？我如此兔起鹘落的潇洒出场，想着金陵少女看了我的帅气出场，有多少要将我奉为偶像，而此刻看到的却是一具死尸。

“你是何人？”我举剑指着他，我倒要看看夜罗刹的盛名之下何人这么大胆。

那个男人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无数侍卫涌了上来，见了马车中已经凉了的陈王，都不要命地向我刺来。

我三两下便将他们砍在地上，却见那男人割了陈王的头，跳了窗户走了。

“哪里跑？”我一个纵身便跟了上去，身后侍卫骂骂咧咧，百姓吵吵嚷嚷都与我无关。往常杀人，我都要带东西回去交差，今天我也要将人头带回去。

可是那人的轻功却如此了得，实乃我生平未见，公子府另外一个暗卫黑鹰算是轻功中的行家，就算是他与此人相较也得落了下风。那人走两步偶尔还会停下来等我，像是故意戏弄一般，我心中越发气盛，可却没法，无论如何发狠追赶，始终要落他两分。

一路到了城外，那人忽然如飞天遁地一般，找不到踪影，我兜兜转转了几圈，却连半个人的影子也见不着。

“莫非今日城外又有什么妖物作祟？”我低低自言自语。

“若是妖，你还不快逃？”肩上被人猛拍一下，我素来受训于公子府，此等情景最忌慌乱。

不要慌，不要慌，我如此武艺，便是遇到千古第一刺客荆轲，也是不怕的，我一边走心中劝慰自己，一边青霜剑出鞘向身后砍去。谁料到，剑刚出鞘却遇到一股软绵绵的力道，打在右手上，剑又原封不动地归了鞘。如此，我才感到害怕。

那人不知如何变幻又站在了我的面前，这男人长相倒是颇受京城女子喜爱的剑眉星目、明眸皓齿，就是穿得穷酸了些，青布长衫，头上束着一根木簪。若是到京城，大约很受富贵人家的小姐或纨绔子弟喜爱。

我看着他手上提的陈王的人头，又一股气冲了上来，张口就骂“哪里来的穷酸小子？也敢抢你姑奶奶的东西。”我伸手去夺他手上的人头。

那人身法实在太快，也不知如何变化就躲过了我的手，路过身侧时顺便带下了我戴着的青面鬼笑面具。

“果然是个女的，起初我还不信。”他站在离我两尺远的地方说道，面具已经落到了他的手上。

我见一击不中反倒自己吃了亏，才知道原来我不止轻功不如他。罢了，今日遇了劲敌，我也知道讨不到好去。所幸，我在公子府除了学这一身好本事，随缘二字，我也理解得颇为通透，世间一切，不是你的，强求不来。

只是，东西得不到，气势可不能丢了“破小子，你阿爹阿娘让你学一身武艺也不容易，你不拿来报效国家，竟杀人无辜良民。姑奶奶今日大度，且不与你计较，往后可不要让我遇见你，否则总有你后悔的时候。”这句话我就说得很有气势，既谴责了他的罪行，也显示了我的大度，甚好，甚好，我畅快地说完，便觉得应当及时溜走。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并未接我的话，抚着下巴仔仔细细打量我。

我理也没理，径直往城里走去，我堂堂公子府头号暗影岂能理会这样一个无名小辈？

“喂，你的东西不要了吗？”他在身后喊道，手一扬，陈王的人头便呈现一个漂亮的弧度向我飞来。

我转身，手一接，将东西放入腰间的乾坤袋中，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

我不懂他为何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却又忽然不要了，不由得又转过头多看了他几眼，只见他站在远处，长身玉立，他真的好看，让我想到院中种的海棠树，原来世人夸人好看用玉树临风四字，是有道理的。

我在心中默默拿公子与这海棠君做了比较，竟觉得公子逊色了几分。只可惜，海棠君人好看，功夫不错，就是傻了点，到了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我读书向来是不好的，只从前听先生讲过，有一个叫卫玠的人，就是因为长得好看，被人活活看死了，想来，漂亮的人命运总是坎坷的。

我装着人头，一路回了公子府。

“姑娘又来看公子了？”府前的侍卫与我打招呼。

“虎子，今天你当差啊。”虎子是府里管家的儿子，十七八岁的年纪，与我也算熟悉，见面总不免寒暄几句。

“是啊，姑娘可得小心，那位也在里头呢。”虎子压低了声音，眼神往里面公子的书房递了过去。

他口中的“那位”是公子表妹“珥玉”姑娘，其父是楚国大将军，战功赫赫，生得沉鱼落雁，又是名门望族，深得国君喜爱。一月前，一道圣令下来便成了公子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