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惠风节前夕（1/2）

公元前1506年，夏摩季，帕肯月，第三周，

下埃及，迈杜姆

新日，悄无声息的来临。黑夜隐退，繁星渐没。青红色的朝辉似一湾清明澄澈的潭水在东方的天际线上静静流淌，淡白的晨光占据着每一个角落，安睡的大地渐渐苏醒。

待到蓬勃的旭日夺云而生，顷刻之间，千山万壑披上了五彩缤纷的霞光，奔腾不息的河流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恰如一条色泽鲜艳的彩带，将辽阔无垠的田野慷慨怀抱。清冷甜蜜的微风，翻起了绵延千里的金色涛浪，送来了阵阵芬芳淡雅的花香，在青翠秀丽的山丘上矗立着星罗棋布古朴精致的木房，犹如颗颗晶亮的钻石，点缀着宁静多姿的村庄。

这迷幻如梦的景色深深吸引了哈特诺芙瑞。怀着澎湃的心情，她依靠着院落低矮的泥墙，用心享受着自然返璞归真的风光，似一朵亭亭玉立的芙蓉。

忽然，一双温热的手从后面轻轻蒙住了她的双眼，哈特诺芙瑞见眼前漆黑一片，便惊恐地尖叫道：“是谁？”

“亲爱的，小点儿声！孩子们还睡得正香！”一名魁梧健硕、仪表堂堂的青年纵身跳到她面前，清丽俊朗的眉目间洋溢着一抹欢快的笑容。

“原来是你呀！”哈特诺芙瑞厌烦地嘲讽道，“这凯普利神怎么打西边儿出来了？拉摩斯，你今儿可够勤快的！”

“再过些日子就是惠风节了，适逢一年丰收之际，自然是要好好庆贺一番了！”拉摩斯耐心解释道。

哈特诺芙瑞惊奇之中包含了几分惭愧，“瞧我这记性，果真是不行了！我总觉得去年惠风节隆重的庆典就像在昨天一样，没想到又过去整整一年了！”

“可不是么！”拉摩斯无奈地苦笑道，“时光飞逝，岁月无情，人的一生尚且转瞬即逝，更何况是这短暂的一年了，因此珍惜这宝贵的时光就显得尤为重要！”

“是这个理儿啊！”哈特诺芙瑞陷入了沉思，“你看咱光顾着扯闲篇儿了，还不知道你准备如何欢度这个佳节呢，快跟我说说！”

“我也没太好的主意，只听闻过节时圣都会热闹非凡，是个值得一观的盛景！再有顺便去看看我的那些发小儿吧，大家相距千里外，总少不得许多牵挂呀！”拉摩斯处动情肠，仰天长叹道。

“你是应该去陪陪他们了！”哈特诺夫瑞善解人意的答道，“家里的事儿你就不必操心了，只要你们玩得称心如意就好！”

“亲爱的，谢谢你！”拉摩斯送给妻子一个深情的拥抱，连连感激道。

“好了！”哈特诺夫瑞尴尬的笑了笑，“别磨叽了，赶快上路吧，别让你的估出们久等！”

拉摩斯兴高采烈地跨上了毛驴，日光渲染山水的颜色投射到他的身上，衬得拉摩斯更加意气风发。哈特诺芙瑞微笑着递上了一个沉甸甸的粗布袋，爽快道：“这一次你们老友重逢，也算圆了一个心头之梦，你带些家乡的特产，一来不失礼节，二来礼物虽小，却是对思乡情切的游子莫大安慰！”

“瞧你这样思虑周全，竟说自己头脑不灵光了！那可叫我们这些天生的糊涂鬼如何是好呢？”拉摩斯顽皮地笑道。语毕，二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灿烂的阳光洒满乡间的阡陌，已然到了启程之时。拉摩斯含着明朗的微笑与妻子辞别。

怡人的晨光，同样将沉浸在睡梦中的孩子们唤醒。穆诺梅特领着弟弟的小手款款而来。女孩儿机敏乖巧，袭一身白色长裙，一根乌黑光亮的麻花大辫儿直垂腰际，格外落落大方。年方四岁的塞尼穆特继承了父亲强健的体魄与帅气的模样，一对眉毛弯弯浓密，一双深邃的眼眸炯炯有神。姐弟俩天真活泼，让拉莫斯见了便心生怜爱。

然而，穆诺梅特见父亲一早就骑着高头毛驴，一副整装待发却又依依不舍的神情，犹自迷茫道：“阿玛，您这是要奔哪儿去呀，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拉摩斯淡漠一笑，不以为然道：“我只不过去趟瓦塞特，不用大惊小怪的！你在家照顾好德欧，听额莫的话！”

“什么？穆诺梅特不觉讶然一惊，“圣都离家数千哈特，就您一个人去？大过节的，女儿也希望您在家多陪着我们啊！”

“我知道你担心我。”拉摩斯平和地回答道，“这条路我来往不下上百次，也算得上轻车熟路，况且河岸边的商路人山人海，根本不会有危险！”

穆诺梅特清楚多言无益，内心失落：“既是这样，您路上小心就是了！”

父亲与姐姐的话，被塞尼穆特听得一字不漏，智慧的男孩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趁姐姐不留神，竟挣脱了她的手，踉踉跄跄地跑到拉摩斯跟前，一把抱住了父亲的腿：“阿玛，先生们常说能踏足圣都一步，乃毕生荣幸，您就带我一起去吧！”

拉摩斯犹豫不决，但终不忍心拒绝儿子的美好愿望。

哈特诺芙瑞则先发制人，迅速拉过塞尼穆特，不满斥责道，“这可不行，沿途数百哈特的艰险可不是你一个小孩儿可以想象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村子里，还怕长大有出息了，没机会去吗？”

塞尼穆特眼泪汪汪，用稚嫩的声音苦苦哀求道：“阿玛，看在我平时刻苦读书的份上，您快答应我吧！”

拉摩斯点头默许，哈特诺芙瑞虽面色阴翳，但见儿子如此铁定心思，只好无可奈何道：“真拿你这孩子没辙，要去就去吧，只一条，给我平平安安的回来！”

“太好了，太好了！”塞尼穆特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欢呼雀跃道。

拉摩斯小心翼翼地把儿子揽入怀中，坐在毛驴背上那神气威风的感觉令塞尼穆特兴奋异常，怀着对圣京瓦塞特热切地向往，他欣喜若狂的呐喊道：“阿玛，咱们快点出发吧，我都等不及了！”

拉摩斯想到即将与阔别已久的老友相逢，亦是满心欢喜，他用力挥舞着藤条，向尼罗河上游的圣城进发。毛驴健步如飞，转瞬之间，父子俩便消失在遥远的天际与漫漫的云海中。

拉摩斯和塞尼穆特风尘仆仆、日夜兼程地赶往千里之外的圣京。心底的那份热情与期待，却仍使他们不知疲倦地奋力前行。河岸奇丽的风光，隆重的节日气氛成为他们漫漫长路的最佳慰藉。

一路上聪颖好学的儿子对身边的新奇事物不断提问，拉摩斯则为他耐心地讲解途中的所见所闻。父子俩其乐融融，枯燥的旅程倒也轻松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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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埃及，权杖之都·瓦塞特

炎炎烈日已第九次高悬碧空，塞尼穆特终于惊奇地发现，这座令自己梦寐以求的圣城已近在眼前。宽广笔直的街道纵横交错，星罗棋布的洁白房屋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植被中，宏伟雄壮的宫殿庙宇随处可见，高耸入云的大理石柱撑起富丽堂皇的琉璃屋顶，坚固绵延的老城墙亦被精心的雕梁画栋，忠实地守卫着这座神秘而庄严的圣城。

惠风节的喜悦正充斥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熙熙攘攘的人群挤满了张灯结彩的街市，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多如牛毛。商贩们洪亮亲切的吆喝声与民众发自内心的幸福呼喊，为这古老的城市带来了新生。置身于此的塞尼穆特，怎能不为圣京繁荣美艳的景象所折服！

半晌，他方才醒过神来，不可思议地惊叹道：“阿玛，这一定是瓦塞特了，我终于来到了这里！圣城的威严果然是名不虚传呐！”

“那是当然了，谁让它是我们伟大祖国的都城呢？”拉摩斯不容置疑道，“自门图霍特普先王开始，瓦赛特作为世界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地位就无可非议，时至今日，其辉煌和奢靡的程度也就更加登峰造极了！西亚、远东虽也有不少强盛之国，但他们没有国力修建如此气魄威严的城市。拥有博大精深的文明与这颗黑土地的明珠，可谓是我们全埃及人的骄傲啊！

塞尼穆特心领神会，一股浓郁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阿玛，您可要好好带我逛逛！”

拉摩斯抱着塞尼穆特，牵着他们的毛驴在城市中闲庭信步。五花八门的诱惑，惹得生长在静谧乡村的孩子时时驻足观看。拉摩斯心系故人，总有些心不在焉。

忽然，一家陈列着各式陶器的普通店铺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小巧玲珑的陶制品竟与伊斯纳村民的手艺如出一辙。

正当他疑惑不解时，耳畔传来了亲切而熟悉的招呼声：“好兄弟，看什么如此出神呢？家乡的东西很新鲜吗？”

拉摩斯被对方一口和缓的乡语打动，他抬起头凝望着店主，半信半疑道：“您是——塞索斯特里斯？”

”这么半天，你才认出我？”摊主毫不留情地嗔怪道，“几年不见，你我都生疏成了这样，是不是再过些时日，我就要从你的记忆中消失了？”

“怎么可能？”拉摩斯急切反驳道，“咱们数十年的情分可不是我轻易会忘掉的！你瞧，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礼物，怎么样，我这朋友够意思吧！”说着，拉摩斯又向塞索斯特里斯扔去了一个布袋。

“好啦，我是开玩笑的！我就知道你最是局气！”塞索斯特里斯打开了袋子，眼前一亮，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忙辩解道，“你家里可一切安好？”

“托众神的福，都好都好！”拉摩斯谦卑地鞠上一躬，欢喜道。

“你一点儿都没变，还像从前一样，虔诚知礼，三句不离神。”塞索斯特里斯由衷欣慰道。

“见到你别来无恙，我也就安心许多了，怎么不回家看看？”拉摩斯执了他的手，一阵酸楚涌上了心间，“朋友们都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