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2/2）

“好。”正廷依旧背着身子，“你想去哪儿？”

chez liu。

这个名字不知为什么，在霏霏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自从上次穿着花裙子匆匆离开之后，霏霏再也没有“造访”过那只不合群的小怪物。

霏霏还依稀记得，那盏微弱混浊的灯光、那面镶了黑漆色边框的窗户、以及那块立在店门口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活动广告。

奇怪的是，平日喧闹骚动的酒吧街，今晚格外安静。

门厅拐角处的高脚桌上，两盏香薰蜡烛替换了过期的时尚杂志。

霏霏随意挑了个靠窗的座儿。

“为什么挑这？”正廷冷着脸，看不清表情，也猜不透心思。

他分明就坐在自己眼前，霏霏却感觉离自己好远。

昔日的亲切、曾经的默契，如今碎了一地。不小心还会扎手，血止不住的流。

“我想，靠窗舒服些吧。”霏霏抓着圆桌的一角，把自己撑上了高脚凳。另一只手死死地压在椅子上，像是默默捂着开裂的伤口。

“不，我是想问，你为什么选这家酒吧？”

chez liu的老板刘潭，也是大家口中的“老刘”，是马修多年的好友，他俩合资一起开了这间酒吧。作为室友的霏霏，怎么不可能不知道。

“啊？……就是之前来过一次……跟朋友……觉得还不错……”

这时，老板走到跟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罢了。

老刘认出了正廷，又拿他开起了玩笑，“嘿！这不是robert嘛！好久没见你来我这了！这是，新泡的妞嘛？”

一不小心，霏霏也成了玩笑的主角。

老刘忍不住多打量了霏霏几眼，“不过，好像有点眼熟嘛~”

其实，她就是自己和马修议论很久的“鸡尾酒女孩”，只是他一时没想起来。

“别瞎猜了。”正廷冷着脸，“给我一杯啤酒。给她，给她一杯芒果汁。”

隔了这么久，他竟然还记得自己最爱的口味。霏霏终于在眼前的这个人身上，找回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只是，霏霏叫住了老板。“不，我也要酒！”

有些话，只有靠酒精，才敢说出来。

留在餐厅的两人，这顿晚餐似乎也吃得心事重重。

回到家，空无一人。马修趁着空隙冲了个热水澡，留小茜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人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昔日的法语班同学，如今却在巴黎重逢，还成为了同在屋檐下的室友。这种缘分简直妙不可言。可是晚上他俩奇怪的反应，似乎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小茜走到了正廷的卧室前。他下午匆忙跑出去，房门竟忘了关。小茜犹豫地推开了虚掩的房门，不曾想过就这样轻易找到了答案。

一张霏霏和正廷的甜蜜合影，被摆在了他的床头柜上。

小茜拿起了相框，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脑飞速旋转着，“怎么可能”、“不可能”一遍又一遍地交替出现，质疑着这份如此明显，甚至刻意的证据。

戴晴，正廷的前女友，难道她不知道吗？难道她不介意吗？

是因为这个，两人才分手吗？

像是有人在胡乱撕扯着小茜的思绪，她松开了手中的相框。

关上正廷的房门，也匆匆离开了。剩下的她也不敢多想。

一切看似回到了最初，只是最初已经不是原点。

老刘给两人上了啤酒，就识趣地退回到了吧台。

他需要给他们，一个足够的空间。

“对不起。”霏霏知道，他不需要任何的铺垫，她欠正廷一句道歉。

“我知道，那个时候突然‘人间蒸发’是我不对，我也不应该删掉你的电话，拉黑你的qq，断绝了一切你可能联系到我的方式。”

七年，正廷要的不是一句道歉，而是一个答案。

“算了，都过去了。你也有你的苦衷吧……”正廷把自己隐在了黑暗里。

老刘远远地望着两人。在窗外路灯的照射下，两个黑白的剪影像是两个惝恍的灵魂。他听不清楚两人具体在说什么，却能感受彼此之间的一股强大的张力。

正廷心如止水，往大海里投石子，溅不起任何的水花。

光线太暗，没人注意到了霏霏眼里的闪烁。

“对不起。我真的也不想这样。”霏霏闷头喝光了杯中的啤酒，抹掉了眼眶盛不住的泪水，“你的联系方式，是我当着爸妈的面删掉的，他们警告我，不许再跟你来往。我告诉他们，我相信你对我是真心的，可他们不相信。他们不相信，这么年轻就可能遇到一辈子的真爱。后来，后来我跟他们大吵了一架，还把妈妈气进了医院……”

霏霏哽咽得说不出话。头深深地埋在撑在桌上的两个掌心里，眼泪从指缝中溢出。牙齿紧紧地，颤抖着咬着下唇，竭力制止不能自已的抽泣。

不久，住院的母亲被查出患有癌症。虽然和霏霏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她至今觉得，自己是母亲去世的罪魁祸首。

“……没过多久，她去世了。”

不一会儿，霏霏抬起头，突然变得特别平静。她把这段感情，和母亲，一起葬进了坟墓。

看着埋头哭泣的霏霏，正廷有些犹豫，想伸手为她捋开额前凌乱的刘海，就像以前为她捞起耳鬓的碎发一样。

这时，霏霏突然抬起头，正廷无处安放的手，只能蜷成了拳头，默默地放回桌上。

“算了。”霏霏的眼窝里装满了伤心和愧疚，化作一滴滴泪水，不停地流。“你知道吗，考上大学以后，我爸、和我后妈突然特别支持我谈恋爱，说女孩考上大学，就应该和男孩子交往了。当时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你，就去找你。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确实再也找不到了。那个时候，正廷已经来法国念书，跟国内没有联系。

“我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不吃不喝，怪他们断送了我的爱情。”霏霏抹掉了眼角的泪水，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这些话，霏霏在心里藏了整整七年。

可想对正廷说的，还远远不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