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2）

坐在马桶上，霏霏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也许是前一晚喝酒的缘故，两眼还有些水肿，略显浮肿的脸蛋儿像一只吹了气的皮球。

“叮铃铃——”霏霏冷不丁地一颤，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短促的手机铃声响了两下就停了，霏霏走出卫生间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路过马修房间时，手机铃声突然又响了。霏霏断定声音就来自这屋。可为什么不接电话？也许出门忘记带手机了？

霏霏没多想，也不太在意，就跑去厨房找吃的了。可刚打开冰箱门，电话铃声又响了。

马修的房间没有动静，就连小茜姐的房间没有动静。霏霏觉得有些蹊跷，就凑着房门想一探究竟。

怎料房门没关，霏霏身子向前一凑就把门推开了。马修侧身熟睡着，枕头被自己紧紧地夹在胸前，身上的被子滑落到床边，摇摇欲坠，像是骑士身上迎风飘扬的斗篷被突然定格在了一个滑稽的瞬间。

床上、地上到处都是设计画稿，有些被揉成了团，有些被撕成了碎片。五六个空的红酒瓶横七竖八地倒在床头柜边，高脚杯里一圈深红色的印渍像在宣誓这个房间的主权。

喝了这么多酒，难怪昏睡不醒。

毯子、靠枕都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不应该出现的墙角，或是写字台上。房间一片狼藉，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台风。

这是霏霏第一次进马修的房间，眼前的混乱刷新了她的底线。

手机还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持续地响着。

出于某种莫名的好奇心和使命感，霏霏决定解决铃声的事情。也许这是一通非常重要的电话。于是霏霏“翻山越岭”，追寻声源。

闷沉的铃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压着。霏霏凑近床头，认准了定位。手机应该在马修紧紧抱着的彩色条纹的枕头里。

“我就不信找不到你！”霏霏从后面轻手轻脚地爬上床，伸手去枕头套里摸索，“哈，我找到了！”

此时，铃声突然停了，马修一个转身把没来得及抽身的霏霏压到一侧。枕头被遗弃在一旁，霏霏成了他的怀抱“新宠”。

霏霏拽着手机，试图挣脱。马修感受到了这番动静，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比起铃声，他对触觉更敏感。

为什么是霏霏一张既尴尬又嫌弃的脸？

是在做梦吗？

可是两人的脸近得分明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吁吁的喘气。

马修定神一看，“睡”在自己旁边的果然是霏霏，他惊讶得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我……你……我怎么……”马修语无伦次，昨晚自己在房间喝酒之后的事情，他完全记不得了。

“对不起！”这是马修脑补了各种可能的画面之后，嘴里赶紧蹦出的三个字。

“额，没，没事。”马修出其不意的反身扣押，让霏霏也不知所措。眼下，她也只能这么回答。

“叮铃铃——”手机突然响了。还好缓解了尴尬。

“你的电话！”霏霏把手机递给马修，自己则趁机赶紧从床上坐起来。“真是不明白，手机不停地响，你怎么就一直不醒呢。”霏霏疑惑的脸上夹杂着几分嫌弃，轻声嘟囔了一句。

马修显然还在状况外，需要一个完整的解释。不过，当务之急应该是接通这个电话。

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allo？”

“请问您是马修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声音清脆的法国年轻女人。

“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这里是文华医院的急症室，您的母亲现在病危，请您尽快赶到医院来，谢谢！”

一瞬间，马修刷白的脸上爬满了害怕，甚至是恐惧的枝叶。“好的！我马上过来！”

“怎么了？没事儿吧？”霏霏关切地询问道。

马修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是，一种无助的慌张，一种瘫软的疲倦。

“我，我没事。我现在要开车，出门一趟。”马修仿佛在跟另一个自己交待任务。

“你这样怎么开车呀，我打的陪你去吧！”

“哦，好。”太多东西占据马修的大脑，他无暇过滤其他的信息。

司机把马修和霏霏放在了医院门口。

两人下车直接奔向了急诊室，不过母亲还在抢救中，无从得知具体的情况。

问讯台的值班护士就是刚才打电话来的法国年轻女人，也是马修在无助焦急的等待中唯一能够提供一些线索的慰藉。她告诉马修，她母亲今天早晨起来以后，身体就特别不好，一直高烧呕吐，幸好发现及时，医生正在全力抢救。

马修垂头瘫坐在抢救室门口的长椅上，没空打理的头发还保留了昨晚千七百态的睡姿，铅灰色的运动套衫是他在家里随手抓起就往身上套的衣服，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有紧紧攒着的拳头和手臂上的青筋隐约地透着他的焦虑。

他是多么的憔悴，像个找不到家的无助可怜的孩子；他是多么的脆弱，像一碰就碎的玻璃器皿。

一切精致、高雅的词汇都与他背道而驰。

这是霏霏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马修。

不完美，但却很真实。

霏霏倚在墙的另一边，就这样静静地观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