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2)
不知等了多久,走廊尽头的灯终于灭了。
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
他认出了马修,向他走去。医生拍了拍他的肩,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霏霏跟着走过去,得知手术室的病人躲过了这一劫。
听到这个消息,马修如释重负。突然有些恍惚,幸好霏霏在身后及时扶了一把,他依在霏霏身上,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没事了,没事了,放心吧。”
霏霏没有抗拒,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
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他需要她。
马修的母亲被转移到了走廊另一侧的监护室。隔着玻璃,马修凝神望着床上的母亲。
里面躺着的是一位面容憔悴的法国老妇。刚刚经历三个多小时的手术,现在全身还要插着各种奇怪的管子,看着让人揪心地疼。
这一幕是如此的似曾相识,霏霏瞬间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五年前,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霏霏才得知母亲已经癌症晚期。霏霏飞奔去医院,紧紧地趴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上,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去。
母亲昏迷不醒,身上被插满了各种管子。病魔的长矛已经刺穿了她的身躯,癌细胞的爪牙已经掏空了她的胸膛。只有她的意志在心电图上微弱地跳动着,倔强地活着。
也许她在等待,等待着自己的女儿从考场出来,再次回到自己的身边。她想用屏幕上的折线告诉她,自己很爱她。她想用自己还活着告诉她,要坚强勇敢地走下去。
夜里,母亲走了。霏霏失声痛哭,像是掉进了漆黑的深渊,寒冷的冰窟。霏霏的父亲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可却还是冰凉的刺骨,窒息的绝望。
有那么一刹那,病床上的法国老妇和母亲的脸重叠了,霏霏有些恍惚。
但老妇的神态特别安详,微微上抿的嘴角还能依稀感受到一丝乐观和无畏。岁月的痕迹藏在了她发鬓的每一丝白发里、她眼角的每一条皱纹里。
马修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吁气,玻璃上的雾气聚了又散。他的眼神清澈温柔,像是一条涓涓的细流。
真的让人无法想象,眼前的这个人曾经是多么的自大狂妄、桀骜不驯。
这是霏霏从未见过的他。
霏霏站在他身边,就这样静静地观察着。
只是,躺在病床上的她到底是谁?马修为什么会如此动容?赶来医院的路上马修没有告诉她,霏霏也没有问。
后来,两人离开了监护室,在医院小花园的长凳上坐着休息一会儿。
“放心吧,一定会没事儿的。”霏霏微笑地安慰马修,就像父亲曾经安慰自己一样。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马修埋着头,脚后跟在地上来回地画圈。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你别太自责了。”
“不!”马修突然有些失控,“是我,是我把她推到这张冰冷的病床!”
霏霏隐约地看到,他身上一个久久没有愈合的伤疤。
“明明是我开的车,但是受罪的却是她。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揭开旧伤的瞬间,马修是撕心裂肺的疼。
就像心电图再也没有了波动,霏霏是天崩地裂的痛。
“没事儿的,我想等她醒过来,一定能理解的。”霏霏试图继续宽慰他。
“醒过来?她躺了都快四年了。所有能试的药都试了,手术也做了,还是都没有用。”马修痛骂着自己,狠命地捶打胸口,“我真是可恶!”
霏霏抓住了他的手,“你别这样!”
四年卧病,究竟因为什么,背后又意味着什么。霏霏不知道,也没多想。当下她只知道,马修这样伤害自己并不能减轻她的病痛。
“我能不自责吗?躺在床上的可是养育我二十多年的母亲,我却让她就这样……”马修又几度哽咽,说不出话。
“病床上的,是你的母亲?可是她……”
“可是她是法国人,”马修知道霏霏想说什么,“我是中国人,怎么可能是母子。”
马修向前挪了挪脚,露出了两个不深不浅的坑。
“其实,我是一个孤儿,”马修终于抬起了头,平静地望着花园尽头的喷泉水池里滋出来的细长的水柱,“是他们夫妻好心收留了我,可是父亲患病很早就离开了我们,所以母亲一直是我的依靠。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拼命地设计,拼命地赚钱。我把所有的钱都花在给她治病上了。可我今天还是又差点失去了她。”
马修不愿再去回忆那场车祸的更多细节。他提起脚跟把一颗小石子蹬进了草丛,眼神也跟着跌进了地里。
“这不是你的错,别难过了。她一定会好起来的!”霏霏温柔地说道。她的坚定,一半来自曾经的自己。母亲过世之后,霏霏学会了勇敢和坚强;一半来自眼前的马修。他爱他的养母,他竭尽全力为她治病,风雨过后一定会有彩虹。
马修没开口,霏霏也就没再说话。
两人就静静地坐着,很久很久。
直到新年的第一缕夕阳为医院的花园换上了最浓烈的红妆。
曾经和马修“不打不相识”的画面又浮现在了霏霏的眼前。
他明明可以为家人义无反顾,为亲人倾其所有。
可为什么总是要在别人面前摆出蛮横无理的态度?
又为什么要在别人面前戴上一副冷漠孤傲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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