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2）

门框上面已经生了锈的钢板上，还能依稀辨认出的镂空了的法语字母，如施了法术一样烙在了霏霏的心里。

走进酒吧，又是另一番景象。

门厅拐角处的高脚桌上，放着一些过期的时尚杂志。但也许鲜有问津，封面边角出奇的平整。

绕过被灯箱照得格外亮眼的吧台，场地忽然开阔了许多，但几大排挂满衣服的衣架又让空间变得局促了不少。

天花板上的几盏射灯被刻意转动了方向，但也还是不敌室内微弱的色调，让霏霏一下子就隐在了衣服堆里。

梦婷也跟在后面，摆弄着几个衣架子，不时发出些蹩脚的金属摩擦声。

其实，梦婷根本不懂什么打板、剪裁，也不屑这些东西。在她的视角里，衣服就只是几块布料拼拼凑凑缝缝补补就完事了，更何况……

“这些都是什么衣服呀，充其量就是几块白布缝起来，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更何况，这次梦婷看到的，还真的就是一些没有处理过的大小不一的白布挂在了衣架上。无疑，眼前之景再一次印证了她“时尚虚无主义”的论点。

“难怪用这些手段促销，走了，霏霏，我没兴趣。”说罢，梦婷放下了扬在空中的手，试图从衣服堆里抽身离开，不料一个转身，打翻了从旁边经过的侍从手中的鸡尾酒。

“哗——”蓝色液体不偏不倚地洒在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上。如果用梦婷的时尚理论来解释，就是“打湿了一块白布”。

好在盛鸡尾酒的杯子是塑料的，落在地上反而息了声。侍从捡起了地上的被子，安慰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梦婷，便转身离开了。

“没事吧？”霏霏的声音从暗处传来，轮廓随着自己走进光线里而便得清晰起来。

“我倒没事，但是这裙子被我洒上酒了，怎么办呀？”梦婷的目光落在了蓝色渍迹上，与霏霏正打量着裙子的眼神撞个正着。

霏霏没说话，只是把裙子从架子上取了下来，向吧台走去。

“没关系，我把它买下来吧。”

不知道是霏霏说的轻声，还是梦婷产生了幻听。

如果只是为了替自己解围而买下留了酒渍的白布，梦婷反而会更加内疚，“你没搞错吧？这么块布，还留了酒渍，你买下来就砸在手里了！”

“没事儿，我来想办法。放心吧！”霏霏的笑里有一丝微妙的自信和淡定。

“看来她是真打算买下来了。”

梦婷小声嘟囔了一句。

一个华裔模样的年轻男人站在吧台内侧，不动声色得看着一切。

霏霏走向吧台，跟他询问了裙子的价钱。

“10欧吧。”老板瞥了一眼酒渍，用中文回道，“不过，你确定要买这条？”

“你们今天是不是买一条裙子，可以送一杯饮料？”霏霏下意识回了中文，但却没打算回答老板的问题。

老板迟疑地点了点头。

霏霏从包里掏出了钱，“我要买下这条裙子。”

霏霏指了指裙子上的酒渍，年轻老板误以为她想请教怎么去除酒渍。

“那我可以要一杯和这个颜色一模一样的鸡尾酒吗？”没等老板开口，霏霏又丢下一个更大的悬念。

这次，老板放弃了追问，转身直接开始调酒。

盖上口的几个瓶罐，像是被施了魔法，连带着瓶子里混杂的十几种液体，在空中不停地摇摆着、跳跃着。

“你要的鸡尾酒。”

霏霏优雅地接过杯子，潇洒一挥。

白裙子上又是一大片蓝色。

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别有用心。

明明是同一种蓝，新渍看上去却比旧渍更明亮了些。而其中压在了旧渍上面的新酒渍，又在灯下映出了第三种色阶的蓝。

霏霏的几手点缀，把梦婷之前一挥手留在裙摆上的细长条的酒渍修饰成了一朵莲花花瓣。而不同层次的蓝，相映交错、叠韵相生，恰似一朵怒放于清池里的蓝莲花。若把裙子比作一幅画，那必是莫奈褪去背景色的睡莲了。

而且，比起“睡莲”满屏的色彩，这白底的蓝，更多显几分素雅。虽说抽象，但灵魂却也真实、赤裸裸地存在着。

而这图案从远处看，又像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小女孩，挺直着腰板要诉说着什么，或转过头在找寻什么东西。

霏霏看着自己的杰作，意犹未尽。

“喂！你这是干什么！”梦婷强行把霏霏拉回到地球表面。

“艺术创作呀，你要不要试试？”捉摸不透的语调让人怀疑，霏霏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梦婷摇摇手，“我可不！”

拒绝并非排斥霏霏的设计，而是她对这条白裙子天生无感。

“你不信这裙子穿在身上会好看？”霏霏已经猜出了她的心思，“我这就换给你看！”

如果这世上有“谁更较真”的比赛，霏霏至少能守上好几轮擂主。

她想做的事情，没人能拦得住。

不过对于这次亮相的期待，除了梦婷，还有吧台的年轻老板。

以及，一个在酒吧尽头沙发上的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