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2）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素雅的应答。

“小茜姐，小茜姐，我是霏霏。是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合租你的房子吗？”

在梦婷看来，霏霏嘴里的这些字仿佛是坐着火箭冲出去的。

小茜本想着欲扬先抑，先跟霏霏开个玩笑，但着实怕憋坏了这可怜孩子，于是又把到了嘴边的“不”字给咽了下去。

“原来是这事儿呀，”小茜开门见山，“对的，我室友决定回国发展，所以她的房间空了下来。”

“太棒了！”

霏霏激动地一把拉住了梦婷的手，全然没留意她手中岌岌可危的冰激凌花瓣，更别提梦婷半脸疑惑、半脸嫌弃的表情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搬进来呢？”霏霏心中想问的问题实在太多，但又怕一股脑统统提出来，会把对方吓跑了。于是，霏霏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挑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至少，在她看来，最最关键的问题。

而且，这个问题让一旁的梦婷也终于跟上了思路，摆开了霏霏已经没怎么抓紧的手，挖了一大口冰激凌。啊，酸得抽搐。为什么偏偏柠檬味，梦婷摇摇头，继续听着。

这时，霏霏轻声嘀咕了个名字，“戴晴……”

电话那头的小茜继续解释道，

“对，就是她要回国。但是很不巧，我明天出发去尼斯，最早圣诞节才会回来，没法陪你搬家。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戴晴了，她会尽快联系你的。有什么房子的问题尽管问她就好。”

“好的好的好的。”霏霏频频点头，“谢谢，小茜姐，你真是我的大救星！”

挂了电话，霏霏又忘我地抓住了梦婷的手，哪知这次太过用力，一朵褐色的冰激凌花瓣“啪——”一下掉在桌子上。

还没来得及为可口的咖啡味冰激凌默哀，霏霏就迫不及待地分享喜悦，“梦婷，我房子终于有着落啦！”

“太好了！”作为霏霏的如假包换的黄金闺蜜，“解决房子问题”在梦婷心里也是极有份量的一个好消息，似乎也就仅次于振宇向她表白了。于是冰激凌的几分怨气，早就不知化去哪儿了。

而这一切对霏霏来说，简直比一年前收到硕士录取通知书还要激动，像是自己被求婚成功，下半辈子有着落了一样。

也是到现在，霏霏才明白，为什么梦婷之前会说，在巴黎找房子比找富二代还难。

“所以，你不打算跟我说说具体情况么？”见霏霏一个劲儿地抢冰激凌吃，而且也是自己最爱的咖啡味，梦婷忍不住好奇问道，同时也想着，趁着霏霏说话，可以抢占几轮吃冰激凌的主导权。

说来也是巧。五年没见的高中学姐，竟然在巴黎一场中秋华人聚餐的活动重逢了。

重逢的学姐，名叫俞小茜。就是刚刚电话里面告诉霏霏可以搬过去一起合租的，霏霏口中的“大救星”。

“这也太巧了！”这神奇的偶遇似乎让梦婷的口味也发生了化学反应，浑然不知自己又尝了一口柠檬味的酸劲儿，“所以你们之前一直都不知道彼此在巴黎?”

“完全不知道，她毕业之后就没消息了。”

霏霏耿直地摇摇头。

俞小茜是霏霏的高中学姐，大她一届。人漂亮，又成绩好，还是校辩论队队长，可谓是校园风云人物。但是，自从高考失利之后，就再也没人知道了她的去处。

“听过最无厘头的版本是，有人在一个寺庙里见到过，说是剃了个光头，入了佛门，从此不问人世。”

“扑哧——”

“我当时也是这个反应，”霏霏云淡风轻地肯定了梦婷的一脸惊乍，“不过这些都是浮云。事实证明，她高考完以后就来法国了。人家现在在一家律所工作，拿的可是cdi！前不久才又结束了一个case，还是帮一个中国女孩儿……”

“你先打住！”

霏霏时常会犯打开了话匣子就收不住的毛病，能治的人没几个。

不过好在，霏霏这病，梦婷有药可治。

冬日的巴黎，天黑得措不及防。

前一秒，你还能躲在玻璃后面当个低调的观众，贪婪地享受着窗外变幻莫测的大舞台。下一秒，玻璃反射出的自己，就把演出变成了独角戏。

有多少孤独的人，就有多少场好戏。

街道两旁如纸片般的楼房的空隙中，藏着一个小小的、橙黄色的铁塔剪影。走着走着剪影不见了，像是跟行人开了个玩笑；而那一阵恍惚，也不禁让人起疑，自己到底在不在巴黎。

从冰激凌店出来，霏霏走了一个很长的神。

直到隔着街道传来急促的汽车鸣笛，路边年轻人嘴里花里胡哨的法语，两旁酒吧时而奔放时而风骚的音乐震得霏霏耳朵难受的时候，她才缓过神来，原来自己早就离开了小巷子里的冰激凌店。

现在的她正站在一家酒吧门口，梦婷站在自己身后。

“让我看看上面写了什么！”梦婷从霏霏背后探出头，抢先一步把店门口立着的广告牌上，用粉笔写的字迹清秀的两行法语念了出来。

“mathew’s closet:

un vêtement acheté， un verre gratuit!”

“买一件中意的衣服，还能再品尝一杯饮料……”霏霏的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了各种花花绿绿的布料和酒瓶。

“买件穿的，送杯喝的！”梦婷简单粗暴的解释，听起来也没什么毛病。

“所以我跟你说，这个‘意—想—不—到’的服装嗨趴’你一定要来吧！”梦婷还特意把“意想不到”四个字落了重音，“多对你胃口呀！”

霏霏定神看了看。

没有刺眼灯线缠绕着的圣诞树、没有奇怪喷绘的落地玻璃窗，这个酒吧的装饰似乎与这条街、与圣诞节没有任何关联。

在整条骚动的酒吧街上，它像是个不合群的小怪物。

夹杂着微弱混浊的灯光，两块镶了黑漆色边框的窗户把酒吧的内景勾勒出了一幅如爱德华·蒙克的油画。

说来奇怪，这家格格不入的酒吧和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活动广告，却对霏霏产生了无法抗拒的兴趣。

“chez l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