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暗启湛虹(2/2)
我不觉瞧得痴了,他的衣袂飘飞渐缓,旋身的弧线由锋利变得柔和,剑光明灭,恍然之间剑已入鞘。我望着他因呼吸起伏的肩背,见到的却是他的消沉——一向倨傲冰冷的他,此刻却低埋着头,凝视着自己的一双手。
有些心路,是注定要独自走完的。
我望着他,心底隐隐起了波澜,脚下却轻点,闪在一边隐起身形。
我正要悄声退出,却忽听那人轻唤“叶筱”,我皱皱眉,心道还是被他察觉了,正欲坦然转身。他却又轻轻呢喃了起来,我这才发现他并未发觉我的存在,于是连忙噤声退在一边。
自我与常凌轩相识,他叫我名字时从未有过丝毫温度,更哪有此时的辗转悱恻?我静静听着,他的呢喃却已被剑器粗粝的琢磨之声取代。闻声望去,只见他清奇的背影腾挪而起,起落于石壁之上。剑锋所到之处,岩石的碎屑纷纷而落——他以内力驭剑,霎时已镌下两行字来……
待他收剑去了良久,我才自暗处走出,上前去瞧那些字——锋迹犹在、石末新绽:
遥见那人尤思处,欲还仗此剑,倚天湛虹、披风沐雨,共此一世。
……
常凌轩,看似那样冰冷无情的一个人,如今竟以之无与伦比的热,翻腾起我心海最汹涌的浪潮。自我终于看清那行字起,那浪潮铺天盖地,终而决堤。
我不知是何感受,只是呆立原地,任热泪落在尘土上,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自此定要伴他仗剑重生,看他一日倚天湛虹。
这大概就是使剑之人之间共通的相惜相怜罢。
他的手恢复得当真不慢,看来定是苏蒙给的那粒药丸,机缘巧合下解了顾宸轩对他所下的毒。只是回来后,他对练剑之事只字未提——事实上,在我面前,他对自己双手的事情都从未提起。
他既不想说,我便也缄口不提。
没过几日,常凌轩便要出发了。临行前一晚我回到寝殿,他已在案上备了酒菜,自顾自地饮着等我。
“去何处逍遥了?此时才回来。”纱屏之后他唤道。
不得不说,常凌轩最近话倒是多了起来,可这“多”却也仅仅是每句里多了寥寥数字而已。
我撇撇嘴,“就在屋顶吹吹风而已。”我一边回答一边上前,“哎?今日有酒?还是陈酿!”
我上前掀开帘幕,抬眼便见到满桌酒菜,常凌轩坐在对面——明霜正衫,暗锦飞丝为底,外罩月白纱衣。长发披散,随意收束,两鬓更留一丝碎发,将英朗的面侧修得更为柔和温煦。
“坐。”他斟上酒来。
我见酒便起兴,先连饮三杯自是不在话下,饮罢,惭愧道:“你明日远行,这酒本该由我备下的。”
“无妨。再说,你在这里也找不到好酒。”
我叹气,不由得望着他正色道:“你还是想法子带我同去罢。”
“怎么?”他也望过来,“有什么想见的人吗?”
我连忙道:“我只同去,易容更名,不露身份。”心里却想着师父、想猫儿和苏蒙、挂念秀水。
可这心思,仿佛又被觉察,“你可知我此行是去做什么?若遇上白旭川,你是帮他还是助我?”
“我只在你房里喝酒,不闻不问。”我信誓旦旦。
他嘴角微动,还是不禁笑了出来。
罢了,仍淡淡道:“北冥宫中万事俱备,你若手痒,我为你备下了几柄宝剑、各类暗器、软鞭斧锤应有尽有……”
“我要斧锤做什么!”
“你若闲来无事,琴棋书画皆可把玩……”
“我不会!”
“无妨,北冥宫琴师乐姬、善通书画之人皆可教你。”
“我……”
“美酒佳肴我已吩咐下,你呼之即来。”
我无言,放弃了争辩。
常凌轩分明得意得很,浅笑盈盈地举起酒杯,“就当为我送行,饮下这杯罢。”
我接过饮下,心中却盘算着待他走后,如何自行出走。可还没过多久,眼前却渐渐地花了,再也抵不住昏意,伏下便合眼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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