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情十日（十二）（1/2）

夜幕降临，窗外漆黑一片。连绵的远山化作了盘曲的长龙，阴沉沉地匍匐在黑幕之下，它已经沉睡多时，一旦惊醒，世界都将倾覆……

窗内也不安然，门头上的蛤蟆灯轻轻摇晃，洒下半壁暖橘色的光，灯火昏沉，远行之人却无比清醒。由于气温骤减，小睡都很困难，哪怕换上了最昂贵的冬衣，蜷缩在座椅里，守着为之奋斗半生的贵价货币，憧憬着有希望的人生——高官厚禄，妻妾成群，多福多寿，儿孙绕膝，仍不感到暖和。或许，相较于自然的温度，人性的淡薄才叫人寒冷。

据说，汪小姐是被一个列车员发现的，她遭人以钝器击打后脑，流血过多而亡，尸首被丢弃在杂物间，整整十二个小时，血液早已凉透、凝固。秦程带着汉斯前去检验尸体，这两个人的结盟让大伙儿都感到意外，也因为这样，秦程又变回了人们心中那个可靠的、可爱的、亲切的形象。在一个结构复杂的松散聚合中，中间派的摇摆往往能牵动全局。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们差点就要为一个麻烦人物的死而高奏起赞美歌。这个世界彻底没了救。

“大家实在太过分了！我们每人都应该为汪小姐、方小姐和苏记者各写一句送别词，他们的死都不会让你们心痛吗？”傅先生突然起身，他的额头汗水密布，神态却异常严肃、诚恳，“毕竟大家相识一场，虽然有过一些口角和不愉快，但也不是死敌关系，家父在世时说，人的祝愿有力量，咱们也暂时放下偏见吧。”

众人一听，同时抬起头，望向他，惊讶不已，很快又开始窃窃私语，为了他的幼稚、天真，还有莫名其妙。

“怎么回事！你还嫌事不够多！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给我说清楚！你说呀！你和她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好你个傅老四！下流坯子！你和你那死去的爹一个样！”傅太太竖起短短的眉毛，指着丈夫的鼻子，旁若无人地撒起泼来，“我真是瞎了眼，嫁了你这个死东西！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咱们没完！你说说你……”

“你就别瞎猜了，这事你得听我的！”傅先生居然强硬起来，板着面孔，一把推开了太太，“公众场合你也要注意措辞和分寸，说出那些话真是该反省！”

“狗屁！我嫁给你十年了，你是什么货色我能不清楚？畏畏缩缩，无能！但凡你能有一点上进心，这个家就不会成现在这光景！我说呢！没有见不得人的关系你强出什么头！原来真有！”傅太太也生气了，她从来说一不二，无论是家里，还是出门在外。

“闭嘴！”傅先生气极，狠狠地扇了妻子一个耳光。

“你别后悔！”傅太太捂住侧脸，甩手夺路而去。

“唉！”傅先生长叹一声。为了孩子们，为了这个家，他不得不这么做，就在半个钟头前，秦警官才对他许下承诺，配合他们行事，走私特效药和贩卖假药的事从此一笔勾销，只一样，今后务必老实做人，再不可违背良心。

“阿姨那个人根本不值得同情，苏先生心理阴暗，贪慕金钱，汉斯先生的手表也多半是他偷的，但方小姐却很无辜，她什么错也没有，我倒是愿意给她祝福。”柳新打开布包，拿出纸和钢笔，开始构思祝福语的内容。

“我没什么文化，就念段往生咒助他们早日超生吧。”说着，老吴捻动手串，装模作样地参念起来，谁也听不懂他究竟念了什么。

“我只能勉强写上两句，说来惭愧，我的文采实在平庸。”老三挠了挠头。

傅先生点了点头，望向钟先生夫妇，他们二人齐齐走神，木然地低着头。“钟先生，您二位是否需要纸笔？”傅先生问。

“啊……什么？纸笔么？我不用，不用……”说完，他再次低下了头。

“看来连钟先生也认为那两个人死有余辜呢！”柳新一语道破。

“钟先生这是为何？”傅先生诧异地说，目光变得深沉，“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不适，现在好多了。”钟先生定定地看着他，诡异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