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情十日（十一）（2/2）

“为什么？”秦程无动于衷，他的目光四处游走，最后落在窗户正下方的地板上。“嗵”！那块地板第四次发出了闷响。

“我们必须联手，只有我和这起案子百分之百无关，你……可以明白我的意思吗？如果你想要得到真相，如果你不是一个白痴，就相信我，不要深究，一切事情我都会让你明白，让你得偿所愿，所以信我一次，好么？”汉斯伸出右手，四指紧紧靠拢，拇指微张，成九十度。

“这件案子……百分之百……你是……”秦程突然明白了什么，再无犹豫，不假思索地握住了那只湿热又略感粗糙的手，紧密地，有力地。他们结成了新的联盟……

末尾车厢。

“吴先生可以先行出去。”汉斯坐在门口，神情淡漠地抽着高级烟卷，轻细的白烟在他的口腔里团团打转、酝酿、回味，许久，“呼”的一声，吐出长长一线。

老吴看向秦程，并未动身。

“老吴是我们自己的人，是确信无疑的好人，这一点你不必多虑。”秦程自信地说。

“是么！‘吴’字歪头便是‘夭’，好人也不总是好人，现在除了你，我谁也信不过！”汉斯冷声道。

这个家伙，连人的姓氏都能读出三分歪理！秦程无奈地想。即便如此，他却还是照办了，挥手对老吴说：“这样的话，你就跟大家一起呆在车厢，不要随意走动。”

老吴点点头，小跑出去，顺手合上了车门。

“现在可以开始了。”秦程就近坐下，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排光秃秃的椅背。

“七年前，我离开锦州，去往东京修习商科。那时，她也不叫方澄，她有别的名字，但她常常使用的名字是五十岚千鹤。当然，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她说着一口比本国人还要流畅、优美的日语，淡淡的京都腔，她是我见过发音最甜美、温柔的女人，连她的牙齿也是我所见过最齐整、洁白的。

我们初次相遇在赏樱时节，她穿着知名高中的校服裙，在八重樱下跑来跑去，向过路游客兜售铅笔和花香肥皂，逢人便说，她即将就读全日本最好的医科学校，如果能多买一支，就是在造福日本社会。她很会说话，游客自然乐意为之。

那年的春天来得很早，春风温煦，湖水升涨，燕子会唱歌，一切都欢乐得叫人发狂。我们擦肩而过，她却没有看我，失落之余，我写出了此生最最得意的俳句：初见八重樱，眸眼盈盈不看我，山河也伤怀。

那一天，发生了两件大事：我们相爱了，以及，田中将军在樱园遇刺身亡。”说到这里，汉斯突然陷入了沉思。

秦程摸索口袋，掏出一张纸来，纸的边缘微微破损、卷翘，那是他无数次翻看留下的痕迹，“所以这颗心真的是指你？”

汉斯看了，一时红了眼眶，“她说，人是健忘的，一切记忆都要反复编码、提取，才能被永久铭记，没有人能过目不忘，只有一种例外，那就是一见倾心。”

“看来她对你也一样，所以留下了这个图案。”

“是感激吧，”汉斯看向车窗外，若有所思地凝望着远处的凹泽与山丘，但他也许并不在思考，而只是为了掩饰眼中闪烁的泪光，“枪击案发生后，宪兵开始肆意搜捕，当我看见她惊慌失措的眼睛时，就再也按捺不住，失了心智般，抓起了她的手，一口气跑出很远很远，到了人来人往的街上，我们的手都还紧紧握着，没有松开。”

“于是，你就顺理成章地开口了？可真是个俗套的故事！”

“不，我说的是，今天的天气真好。她居然懂得我的心，回了句，今天的樱花也红得特别美丽。我们在一起五年，两年前，我带着她回到家乡，筹备我们的婚礼，可她却在婚礼前夕突然失踪，而且是和我的表兄一起不见的。我一直在找她，她却再也没有回到从前去过的地方，没有继续使用从前的名字，而是以新的身份开始生活。”

“你是说，你们的重逢完全是个意外？”

“没错。”

“我不这样认为，我猜她在找你，她身上带有赤色。”秦程一字一顿，缓缓道来，手里的纸页也变得沉重。

“赤色？”汉斯大惑。

“我可以相信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