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情十日（十）（2/2）

他闷闷地走在前头，满脸通红，像一个喝醉酒的人。汉斯和老三紧随其后，他们面无表情，只是机械地走着，心里想的也许是“那个女人走得越远越好”。

“我们先从餐车开始，连厕所和厨房也不要放过。”秦程对汉斯和老三说。

“容我先去一趟厕所。”汉斯解开腕表，搁置在洗手台上，他甚至吹起了口哨。

“你到底懂不懂事情的轻重缓急！你这个混蛋！”秦程怒火中烧，突然挥起拳头，狠狠扫向了汉斯，他的手指关节坚硬而突出，振得对方牙齿颤动，牙缝里隙出了血。

汉斯不察，在经受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之后，身体倾斜，仰面摔在地上。

“什么情况！”老三不敢上前，只好在一旁劝说，“别打了！你们还要不要找人了？”

“我怀疑方澄的死和你有莫大关联！她留下了指认你的证据！”秦程飞扑过去，将对方按压在地，动弹不得。

“胡说八道！”汉斯听了，脸色霎时阴沉下来，积蓄胸中的各种情绪像燃爆的汽油桶，炸出了五光十色的火焰。他的身手远胜秦程，只见他双手外展，暗中发力，瞄准机会，曲膝重击秦程的胸腹以下，同时朝侧方“突围”，翻滚数米，顺利摆脱了牵制。

“有两下子！”秦程痛苦地咧开嘴，喘着粗气，靠坐在地板和洗手台交接的地方，他的左手放在胸前，右手藏于身后，神情坦然，下一秒，两人同时拔出手枪，直指对方眉心。“干什么，我不是要掏枪，”秦程故作轻松地把手枪别回腰上，掏出手帕，在眼前晃了晃，轻轻擦拭着刚才因为疼痛而失禁流出的唾液，“我不过是找这个，汉斯先生也太紧张了，枪可不是随便玩的。”

“出门在外，不备着哪里安心？”汉斯却笑了。两人相对而视，彼此都怀有极大的戒心。

老三瞠目结舌，半天才敢靠近，他小心翼翼地越过秦程，走到隔壁车厢里去，嘴里嘟嘟囔囔，说着许多无关痛痒的牢骚话：“该是吃午饭的时间了，也不知道今天的菜色怎么样，但这不是我可以关心的，厨师的事该有厨师去操心，我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多管闲事，以至于落得今天……”在这乱世之中，胆小是种美德。

“我和方澄的事，请你不要干涉。”汉斯转过身去，低声说道。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秦程扬起眉毛，挑衅地说。

“我会把你打到不想知道为止。”汉斯扬了扬拳头。

“真够吓人的！”秦程哂笑，“她给你留了件东西，但我需要你告诉我你们的事作为交换。”

“我为什么会告诉你？”汉斯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我想你会的，”秦程笃定地说，“我所知道的，也是你想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是否真的存在这件东西？”

“你不必担心，我以一个警察的荣誉向你担保。”

“那我又怎么知道你是否真是一个警察？”

“我用我的生命担保。”

“那好吧，我想抽一根雪茄，还要去趟洗手间，再洗把脸，之后我们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会慢慢告诉你所有的事，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他的右脚轻踏在台阶上，嘴里叼着雪茄，不紧不慢地地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印着西文的火柴，“刺啦”一声，擦出微弱的火光，熏炙着高级烟卷的末尾，“我要说的故事比傅先生、孟小姐的精彩一万倍。”

“期待万分，可我现在有别的事，一刻也不能耽搁。”

“你随意，”汉斯轻吹烟卷，使它均匀慢热，“但也许过了今天，这些秘密都会永远深藏于我的内心。”他看向窗外，深秋的原野是一片镀满金漆的废墟。

秦程犹豫不决，他思索片刻，最终缓缓吐出了一个冰冷的“好”字。

很多年后，当他再次回想起这段旅程的时候，仍自责不已，他竟然为了一个人的死，企图放弃另一个人的生命。或许那些曾自鸣得意的人都应该遇到一个低迷的时期，来认真思考一些关于人生的重要问题。正因如此，在后来那些动荡又艰难的岁月里，他也从未迷失，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