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丽影（五）（2/2）

“酒不错。”

“喜欢吗？那你可有口福了，我那儿多的是。”

“这怎么好意思，不过话说回来，我没想到会因为这种事情再见到你。”周晓帆不动声色地揩拭掉黏在杯口的唇印，她这不经意的举动，落在余盛音眼里，显得格外动人。

“天意让我们重逢，真是值得喝一杯的好事。我很好奇，这些年，你都去了哪儿？”余盛音放下酒杯，指尖轻托圆盘，缓缓转动，将一盅白鱼豆腐羹转到她的面前，“尝尝，这儿的特色。”

“多谢。”她捏起汤匙，舀出少许，送进嘴里细细抿化，瞬间，多汁的鱼糜混合着清甜的豆香在口腔里爆开了花。她睁大了眼睛，点头说：“美味！意想不到的美味……说到我，你也知道，宣统皇帝被迫退位，这件事对我阿玛打击很大，回锦州的路上就过世了，阿玛他一生清廉，并无太多积蓄，叔伯兄弟又劣习缠身，争斗不断，祖产也被变卖一空，以及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真是让人焦头烂额，那段时间真的很艰难，幸好有一个远房叔叔收养了我，在他的资助下，我顺利地从医科大学毕业，再后来，南方闹疫病，家里人都不在了，叔叔又带着我回了锦州。”

“那位远房叔叔，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余盛音起身为她夹菜，是颇为罕见的红尾巴鲈鱼，色泽鲜亮，盛在椭圆形的金丝白瓷盘里，配以切得极细的姜丝、葱白，四周点缀着青红彩椒圈。

“是啊……谢谢，我自己来。”

“你不用和我客气，也不必拘谨，就像在家里一样，”他再次转动圆盘，殷勤地说：“春笋炒鸡蛋，只用笋尖的部分，蛋液里调入清水，急火快炒，稍稍凝固就要起锅，非常鲜嫩。”

“很美味。”

“再尝尝这个，里面的筋和肉要分别炖至软烂，再用绍兴黄酒焖五六个钟头，当然，美味是值得等待的。”

“不错啊！看来是常客！怎么，你太太做的不合胃口啊？”她调侃道。

“哪里的话，我，到现在还是一个人。”他有点不好意思，又有几分惆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再喝一点？”说着，他起身为她添酒。

“谢谢，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啊？不妨告诉我，我好替你留意。”

“像你这样就很好，晓帆，你知道的……”他突然执起她的手，深情望着她，但很快又松开，趁她反应未及，连忙借醉开脱：“抱歉，我好像喝醉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真的喝醉了，我明明才喝了一杯，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说完，他一个趔趄，竟仰面醉倒在了椅子上。

周晓帆感到头疼，她看了看表，又看看外面，他的车停在楼下，公文袋放在包间玄关上……她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放弃了。“盛音，盛音，醒醒！回家了！”她低声说道。余盛音没有回答。她接着说：“盛音，你现在是在诱骗我犯罪。感谢你抬爱多年，但我知道你没有醉，如果你决心假装，就不要突然醒来，因为欺骗会给我带来损失和伤害，当然，这些的前提，是我的痛苦对你而言很重要。”

只见，他“腾”地从椅子上弹起，满面通红，醉眼迷离，嘟囔着：“晓帆，我是真的爱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随即又一头栽倒在地，地上的红酒弄湿了他的衬衣、脸颊和头发，像一个战败而归的伤兵。

周晓帆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可他像是睡死了一样。“真是的！你再装，我可走了啊！”

“不要走，晓帆，不要走……我想你……”他呻吟着，死死攥着她的手。他这模样，是她从没见过的。

“盛音，你真的醉了吗？”她轻声问。

“不要走……晓帆……晓帆……”

“盛音，今天是星期几？你明天还上班吗？”

“星期三……”

“看来你还没喝多，”她温柔地说，反手抓起桌上的酒瓶，倒举，朝他嘴里猛灌一通，她的心狂跳不止，直到酒瓶见了底，“你睡吧，我不喊，你别醒。”她拿出一块挡光的手绢，轻轻盖在他的脸上……小心翼翼地打开公文包……像在进行一场人性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