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爱与勇气(1/2)
戴家的长公子可是遗关镇有名的神童,多少人家的父母教育孩子时都拿他做榜样。今天却在书院打了人,这件事若是在镇里流传开来,那些嫉富如仇之人还不趁机来攻击他这个父亲教子无妨。
“到底是怎么回事?”戴洛商在前面快脚走,皱着眉头问。
乎南五微微弓着腰跟在身后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双方先发生了些口角,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大公子非常生气地就把那陆员外的公子胖揍了一顿。”
“唉,这几个小冤家,真是我上一世欠了他们的。”戴洛商摇头叹着走进了正堂。
那陆员外是遗关镇老牌的乡绅了,在家财虽比不得戴洛商,却也没人敢小觑了他。戴洛商与这陆员外在集市上也都常见,在酒席上也曾打过照面的,他五大三粗,肥头大耳,脑子却精明的很。
戴洛商进门就见这陆员外面露怒色坐在椅子上喝茶,旁边坐着一个小胖子,脸上有一处黑青,正拿着桌上摆的春茶饼吃的满嘴都是渣,看样子打太重。他扫了一眼觉得没什么威胁,顿时脸上浮起市侩的笑容走上前:“哎呀陆大哥真是好久不见了,今日光临寒舍,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方又是遗关镇权势最大的大马锅头。他起身客气地行礼道:“今日来的匆忙,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戴洛商与他还礼,让他落座。自己走上主座时看着他身边的孩子道:“那位想必便是陆公子?”
那陆员外看着儿子脸上的乌青,心里顿时起火,怒瞪着戴洛商道:“正是。”
戴洛商看着那孩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先前的笑容也不见踪影,“唉。今日之事我已听说,启云这孩子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先前教诲的都忘在了九霄云外。唉,这是我们做父母的失职啊。”他手掌向上指向陆公子道:“你瞧瞧,你瞧瞧陆公子一表人才,乖巧懂事,看着就让人喜欢啊。”
那陆员外攒了满肚子的火气来找戴洛商评理,没想到对方直接批评了自己的儿子,来了个以退为进,这反而让他没法再去责问,万般不情愿地道:“唉,我们这孩子很是孝顺,每日晨昏请安不曾断过,在家也是个调皮的。”
两下里都各自数落自己的孩子的不是之处,谁都没有往上顶火气,这架看来是没法吵的。
戴洛商虽说先发制人,用以退为进之法化解对方气焰,可到底是自家儿子将人打了一顿,转而命乎南五道:“乎南五,你给陆员外拿两盒上好的棒疮药。”
“好。”乎南五出了堂屋,思忖片刻,那棒疮药他身上倒是揣着两盒新的,若要去取新的来怎么也得半个时辰,不如先将自己的给他用,反正他只用了一次也看不出来什么,想到这便折身又回了正堂:“老爷,拿来了。”
戴洛商正纳闷他怎么那么快,却见递上来的乎南五一个劲儿地跟自己使眼色,心中顿时了然,笑着接了过来。起身走到陆员外面前客客气气地道:“这棒疮药是海日古马帮的好东西,药材珍贵是,数量也就更少了。我们这些马脚子们走南闯北的不定什么时候就用的上了,我亲自用过,效果非常好。回家给陆公子把青淤处用热水轻敷后擦上药,一天早晚各两次,过两天便会好。”说完便将药递给到陆员外。
陆员外来时本就没多大底气,如今对方给了台阶下他便起身笑呵呵地接了过来,“唉,我们这小户人家的孩子,胡打海摔惯了,不要紧不要紧。再说都是孩子嘛,难免有个磕磕碰碰的。”
戴洛商见他如此说,脸上越发愧疚道:“说到底是启云淘气了,回来我一定会严加管教。改日一定携子登门道歉,还请陆大哥、陆老爷多多担待。”
那陆员外见对方客客气气,便只好作罢,二人聊了一下遗关镇市面上货品的情况便相互告辞。
戴洛商望着那陆员外浑胖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转而对乎南五说:“给我备马车,去书院。”他咬牙切齿地嘟囔着往外走去:“我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往常都是戴驰风总闯祸,三不五时便有邻里的父母拉着小孩来家里算账,他和祁瑛梨早已疲于应付了,每每遇到便找人送点钱打发了。可今日打架的人是戴启云,这个事情就不同了。
戴启云天资聪颖,勤学好问,三岁时便喜欢钻戴洛商的书房,不哭不闹一呆就是一整天。小时候看书都是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珍惜书本,翻书的时候将戴洛商的几本好书封皮撕毁几页,戴洛商得知后将他手上打了几戒尺,好好地教育了一番,从那以后他便开始懂得珍惜笔墨纸砚。李长文教导有方,今年第一次参加小考便考取了童生,轰动了整个遗关镇,在整个西北也只有两个中了的,而且他的分数要远高于另一位。
他乖巧懂事深受马帮里的叔叔伯伯喜欢,因此戴洛商知道事出必有因果。
戴洛商带着一肚子的火气驾着马车来到厚堂书院,戴启云像个没事人一般,小身板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认真练字,身边其余孩童嬉笑打闹似乎与他毫无关系。
戴洛商看着心中怒火顿时消了一般儿,他上前拎着他的后领巾便提了起来,“十五,你给我出来,我有话问你。”
“哎呀!”戴启云猛不防被父亲提起,吓得一哆嗦将那墨汁连带着洒了一身。
戴洛商见其他小孩都怔怔地看着他,面带恐惧,也顾不得那么多,提溜着他便出了书院,径直往后山方向的凉亭走去:“你个小兔崽子,跟谁学不好,偏跟你弟学打架?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叫我省心。”
戴启云第一次见父亲如此生气对自己,吓得眼泪花儿直打转,“阿爹,阿爹!”双手抓在脖子处,小脸儿勒的通红,双脚扒拉着地面跟着父亲的步伐。
乎南五跟在后面忙双手扶着戴启云的脚,央求着:“老爷,老爷,小心大少爷的脖子,您,您快放下来吧。”
戴洛商闻言身子一顿,停下脚步将戴启云仍到了一边。乎南五忙上前将摔倒的戴启云扶起来。
戴启云气的一屁股坐在身后的大石上,指着他怒喝道:“你说,那陆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戴启云双手揉着脖子被他喊得吓得一个哆嗦,站在那里却死活不说话。
戴洛商见他态度消极,刚下去的火又烧了起来,喝道:“你说,你为什么要打人?而且他还是你的同窗。”
戴启云嗫嚅半天,几次欲言又止,可就在他下定决心想要开口时,却看到李长文从学堂中跑了出来,。
“陵至,陵至!”李长文焦急地喊着戴洛商跑了过来,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垂头丧气的戴启云,上前道:“孩子还小,你要多教育,不能对他动武啊。”
戴洛商瞪着李长文气道:“你瞧瞧你教的好学生,都在学堂里打人了!”他赌气将头偏向一边不看李长文。
李长文见他在气头上,反而含笑劝道:“凡事皆有因果,启云和陆公子的位置相隔那么远,不会凭白无故地打架的。”他说着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轻笑道:“他是你的儿子,什么样的品行你心里还不清楚么?必定是有什么事惹急了他,他才动手的。”
“这……”戴洛商闻言看向李长文,在他微笑中也发不起脾气来,再看一旁自己孩子身上的各种脚印顿时心软下来,轻叹道:“唉,刚才陆员外带着陆公子上门来了,唧唧哇哇的,我好不容易才将他们送走。”
“我以为你处理此事,已经驾轻就熟了。”李长文瞅着他调侃道。
戴洛商闻言又气又好笑地瞪他一眼:“等你有了,你自己就知道了。家里还有两个混世魔王呢!”
李长文不以为意,劝道:“今天课业已全部讲完,你想问什么,不如回家去问。这学堂到底不是你一个人的学堂呀。”
戴洛商抬头见不远处的山石树木后藏着好几个小脑袋,便点应允。
——此时,戴府中堂灯火通明,正中地上跪着戴启云脑袋一点一点,小身板摇摇晃晃的似是要睡着了一般。
“哥,哥哥……”
“哥哥……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这时,从后门传来低低小小的小奶音。
戴启云听到声音,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脸上顿时绽开笑容,“小风?小风?”
这时从屏风后悄悄钻出一个小脑袋瓜来,探头探脑见没人,霍地跑过来:“哥,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嘘!小声点儿。”吓得戴启云忙道。
戴驰风认真地眨巴眨巴大眼睛,跪在戴启云面前从怀中拿出几个已经压变形了的小酥饼,捧在小手中压低声音说:“哥,这是今晚的糖酥饼,可好吃了,你快点儿吃几个。”说完便塞进了哥哥的小手里。
戴启云两眼放光,忙抓过酥饼便往嘴里塞:“唔,我肚子都饿坏了。阿爹真狠心。”
戴驰风看他狼吞虎咽地吃着,莫名地开心。
“安然呢?今天好些了么?”戴启云边吃着还不忘问候妹妹身体。
戴驰风觉得跪着有些腿麻,坐在地上道:“好多了,不过,娘说还得吃药呢。”
戴启云想喝水,可是他不敢让弟弟倒水,怕热水把他烫着,便只能忍着噎人的干酥饼:“哦。等她好起来,我带她去学堂玩儿。”
戴驰风歪着小脑袋瞅着哥哥不解地问;“哥,你到底为什么被罚跪呀?你学问那么多,那么厉害,阿爹怎么还要罚跪呢?”
戴启云刚要解释,便听到门外一阵说话声,那是戴洛商和祁瑛梨的声音,吓得兄弟二人忙躲得躲,擦嘴的擦嘴。
当戴驰风小短腿刚跑到屏风后时,戴洛商和祁瑛梨走推门走了进来。二人看着地上腰背挺直的戴启云既心疼又爱怜,可是“慈母多败儿”,他们也不愿让他走了歪路。
戴洛商坐在了主座,祁瑛梨则选择了与儿子最近的椅子坐下来。
戴洛商严肃地看着他,问道:“你说,你认不认错?”
戴启云抬眸看了看父亲,他脸色依旧是严肃的,眼睛里没有笑意,心中十分胆怯,鼓足勇气道:“不,孩儿不认错。”
“你!”戴洛商气急,指着他,“再饿你一顿,我看你认不认错。不管如何,明天你都要去陆员外家给陆公子道歉。”
“我不道歉。”戴启云硬声地道。
“你这小崽子……”
“陵至!”祁瑛梨轻声止住戴洛商的怒喝,柔声道:“不是说好了要好好的问问么?”
戴洛商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扭头不再看他们母子。
这时,彦照从酒楼回到家中要找嫂子聊酒楼的事物,谁知刚到中厅便遇到戴洛商和祁瑛梨教育戴启云。
看着戴启云的小身板跪在地上,他心疼的不得了,忙上前问:“这,这是怎么了?”
祁瑛梨便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彦照。
彦照笑嘻嘻地坐在祁瑛梨旁边,抓了把果盘里的苹果啃了一口,摆摆手道:“哎,小孩子之间难免动动手,动动脚的。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那可是整个遗关镇上打架最厉害的,没人敢惹我。”他说着微微弯下腰凑在戴启云身边认真问:“你可赢了?”
戴启云略带得意地笑道:“总之他没占着我便宜。”这是他最喜欢的彦照叔叔,无论任何时候都会维护他。
彦照露出惊讶的笑容,打量着几日没见的小子:“呵,你小子看来还手下留情了呀。”
戴启云怯怯地抬眸看了一眼父亲,低声说:“阿爹说过,要得饶人处且饶人。”
“那你为什么还打人家?”彦照不解地问。
“他,那个陆公子,平日里总是欺负学堂上个子比他小的同学,仗着家中有钱就欺辱比他穷的人,我早看不惯他了。而且,他今天在学堂上捣乱,不好好上丹青课,还编排梅先生和娜姨,说、说他们……他们是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我气不过,便跟他打了起来。”戴启云一股脑便将事情原委告诉了彦照。
彦照轻轻咬了一口苹果,拍拍他的脑袋笑道:“打的好。”说完便仰坐在椅子中瞅着戴洛商不说话。
戴洛商和祁瑛梨闻言相视一眼,看懂了彼此眼中的心事。
戴洛商干咳了一声,冲戴洛商道:“行了,你起来去吃饭吧,去找朵海小姨给你看看身上有没有伤。”
戴启云怔怔地看着父亲,没想到他会就这么什么也不说地饶了他。
乎南五上前把他一把抱起走了出去。
正堂里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半天,祁瑛梨才轻叹了一声:“这、这……”可她“这”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彦照边啃着苹果边道:“安兆酒楼时,我便知道他们相互欣赏,只是他们两个人谁都不愿说,谁也不敢往前走一步。”
祁瑛梨和戴洛商心中百味陈杂,不是对莎琳娜与李长文相互爱慕所感到惊讶,而是为哈撒的逝去感到伤怀罢了。
祁瑛梨看了看天色,道:“她们的事,我们也不便多说什么。不管怎么样,等我们从土司府回来再说吧,我们今晚还是早点歇息吧。”
二人听后,便结伴往门外走去,谁都没发现一双小短腿消失在了那屏风后。
——为了庆祝陆氏生辰,为了满足她的生日要求,祁土司特地在府中设了家宴,叫了戴洛商和祁瑛梨一家回来欢聚。
清早起来,天空阴沉沉的,预兆着一场雪的到来。戴洛商和祁瑛梨带着三个孩子坐着马车往土司府赶去。
陆氏自从女儿出嫁后,不能时常回来探望,家中无人陪伴,她整日郁郁寡欢,精神远不胜从前。祁瑛梨不忍母亲孤独无依,便三不五时地将家里的三个孩子轮流送过来陪伴。
可是,自从戴启云进学堂后,就连这样的陪伴也越来越少了。
因此当陆氏在自己生辰这一天看到女儿女婿和三个外甥一家五口都来时,心情格外的好。
一家人和和乐乐地围坐在圆桌上吃饭,三个孩子起初见到外祖父、外祖母还有些生分,可没过半个时辰便玩闹起来。也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祁恩元与陆氏都特别喜欢这三个孩子。
祁恩元最喜欢的还是那个长孙,虽说是外甥,可也是祁家第三代第一个男丁。他问了许多戴启云学堂中的事,又听了他考取童生时闹过的小笑话。土司老爷见戴启云小小年纪眉清目朗,谈吐得宜,比上次见已长大了许多,便笑问:“小十五,最近在读什么书呢?”
戴启云已经吃饱,正照顾着身旁的妹妹戴安然吃饭,含笑回答:“外祖父,最近先生在讲《王临川集》呢。”
祁土司笑眯眯地看着小外甥,道:“哦,《王临川集》。可有何心得呀?”
戴洛商和祁瑛梨闻言一同看向了戴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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