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伙马帮(2/2)
德格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便从衣袖中拿出一卷纸轴放在桌上,轻轻推给了哈撒:“这是入伙的见面礼。”
哈撒瞅着桌上那卷轴,问:“是什么?”
德格伸手边帮忙打开,边道:“这是我收集的这一年多达杰马帮在西宁卫、敦煌、循化、昌都茶叶、兽皮交易的价格。”他边说边观察着哈撒的神情,那黑红色的脸上笑容渐渐凝固,“哈撒老爷,端尔只与我德格的仇恨,没有一天是忘了的。以小的跟您跑马多年的经验,断不会鲁莽进入山涧,实是因为达杰马帮堵着浮桥我们没办法才……”
“端尔只这只老狗,险道寻仇,坏了茶马古道上的规矩。”哈撒一拍桌恨恨地咬牙骂道,他提了酒壶便给德格亲自倒上酒,又给自己倒满了酒,端起在面前,真诚地说:“来,兄弟,干了这碗酒,你就是海日古的人了。”
“好!”德格闻言大喜,端起酒碗与哈撒一碰,仰脖便干。
戴洛商给桌上上了茶、上了小菜便退到一旁看着哈撒和德格说话,这两人都是茶马古道上的英雄豪杰,英雄惜英雄便也生出些许豪气干云的激动。
——“果真是相逢不如偶遇啊。”
悠悠的声音忽然在戴洛商身边响起,当他看清是谁时,吓得酒壶差点扔了,惊声瞪着她:“你……”还没张口便被对方一把捂住嘴,看到的是对方将手放在唇间,示意他不要喊。
戴洛商自然知道这地方、这时候不能乱喊,眉眼都皱到了一块儿,连忙点点头。
祁瑛梨唇角微扬,轻轻哼笑一下,俊逸的容颜在这昏黄的客栈灯光下,霎是好看,戴洛商看着不由低声问道:“祁公子怎么在这儿?”
原来,祁瑛梨跟在德格身后被几个家丁挡着,忽然看到人群中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年上来斟酒,这少年与这里所有人的气质不同,便显得尤为突出,当她看清是戴洛商时,大吃一惊。她此番听从德格的建议,带着几匹骡子要加入海日古马帮,为的是能进快熟悉长途、短途茶马生意各自的做法,好让祁家马帮能重振雄风,因此她不能暴露身份,谁知还没开始便遇到个熟人。她趁人不注意,悄悄挪到了戴洛商身边。
祁瑛梨一双漂亮溜圆的眼睛在他身上扫了个来回,轻哼一声,问:“怎么,躲债躲到这儿来了?”
戴洛商很是不忿,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皱着英俊的眉头,低声解释道:“不,不是,在下并未躲闪,前日已将在客栈打工的钱送回家中,公子若前去索取,娘亲必会交给您。”说到这儿,他微微扬起头,略带骄傲的神色,道:“何况,我已是海日古马帮的人了,今天刚得的5两银子是补贴家用,再怎么样,也足够偿还那些草料钱了。”
祁瑛梨大吃一惊,秀眉紧蹙,问:“你也加入了海日古马帮?”
“是啊!唉,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戴洛商见他吃惊,反倒有些赢了一筹的得意。可得意没过几秒便有些费解:“不过,不知公子为何说‘也’呢?”
祁瑛梨紧抿双唇,白他一眼,纤纤手指微微指了指喝酒的德格,咬牙切齿地道:“我们刚刚也加入了马帮。”
“啊?”戴洛商惊讶地看看她,又看看坐在那里的德格。
祁瑛梨清了清嗓子,故作老成地道:“是的。我们也加入了马帮。从今往后你不要叫我祁公子,只叫我……叫我阿梨就好,我也叫你的名字。”
戴洛商虽然不解,却洒脱地应道:“没问题,往后在马帮中,还请多多照顾了。”他瞅着对方那纤瘦的身材,心里的话在喉间滚了又滚,却不敢说出来。
“有话快说。”祁瑛梨原想总算解决了一个隐患,却瞅着他一脸便秘的样子,秀眉一皱,哼声道。
戴洛商温然而笑,英目注视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彦照一般,轻声道:“公子……“他见祁瑛梨瞪着自己,忙改口:“……这几天我早已打听清楚了,马帮大多都是苦力活,阿梨你想必家境优渥,身体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强壮,却愿意吃苦加入马帮,马帮大多都是苦力活,你竟然不怕吃苦,实在是难得。”
祁瑛梨莫名其妙被他夸赞,顿时有些羞赧,娇俏的脸上有些发烫,甩了他一句:“你,你们这些文人最能胡言乱语,我又不是王侯千金,有什么苦不可吃的。”
戴洛商带着狐疑的神色瞅着她道:“就算不是王侯千金,也必定是有家底之人了。”
“这个啊,我是不会告诉你的。”祁瑛梨轻哼一声道。
戴洛商也不便与她争辩,便去继续给哈撒和德格添酒,心想,只要日后和平相处便好。
祁瑛梨看着他颀长的身形,温雅的仪态,即便是在这客栈里打工都带着君子之风,与那些多年跑马的糙老爷们儿比起来,着实有“鹤立鸡群”之感。解决了这个小隐患,她心中便踏实了许多。
戴洛商退回来见她一直看着自己,只看得心里发毛,便胡乱找话问道:“公子……呃……你家住哪里呀?”
祁瑛梨被问的好笑,却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道:“三合镇。”
戴洛商闻言点点头,道:“是了,祁家土司在那里。”
祁瑛梨秀眉登时皱起来,警惕地问道:“你去过?”
戴洛商摇头笑道:“没有,我没去过,只是听彦照提起过。”
祁瑛梨斜睨着他,略带轻蔑的笑意问:“就是你那个骗子兄弟么?”
“他不是骗子!”戴洛商登时气结,认真地道一字一顿地说。
祁瑛梨见他有些急了,嘀咕了一句“是不是你心里清楚”便不再说话。
戴洛商心中赌了一口气,让他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她知道,彦照不是骗子,他不但不是骗子,他还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兄弟。
——月上中天后,德格与哈撒约定了下次马帮出行汇合的时间,便带着祁瑛梨等人打马回了祁家土司府。
祁瑛梨进了院,见母亲的卧室已经熄灯,只在中厅留着一盏灯,便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闺房中,等到朵海将房门关闭,她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她扭动着脖子胳膊,轻声笑道:“哎呀,这一天可真是累坏我了。”
朵海笑着跟在身后,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笑道:“虽说是累坏了,可二小姐今天也是大有收获啊。不但收回了粮草钱,还顺利地加入了海日古马帮,咱们祁家马帮重振之日快要到啦。”
祁瑛梨眉眼弯弯略带得意地笑道:“呵呵,那是自然。虽说这是件难度很大的事儿,可只要我耐心、认真去做,就不怕做不成。”
“恩,小姐真是越来越有信心了。”朵海笑着给屋里点燃了灯。
“我只是越来越找到了方向。”祁瑛梨欣慰欢喜的步伐忽然一滞,花容失色地惊呼一声:“哎呀……”
“怎么了小姐?”朵海被她吓了一跳,回头往前一看,只见土官二奶奶穿着一身土族常服端端正正地坐在祁瑛梨的闺床上,端庄文秀的脸上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欢喜,张口的一声惊呼硬是生生地捂在了嘴里。
祁瑛梨缓了缓,怯嘻嘻地轻唤了一声:“娘,您怎么还没睡呀?”
陆氏淡然冷哼一声,秀美的脸上是再也藏不住的愠怒之色:“哼,我再不来,只怕你就要上房揭瓦了。”
祁瑛梨笑得贼兮兮地黏上前去,抱着母亲撒娇道:“哎呀,娘亲,人家毕竟是女孩子,既上不了房,也没力气揭瓦。”
陆氏自从得知她跟着德格出去入夜都没回来,担心害怕了一整夜,如今看着这个小冤家安全回来,很的得像小时候一样给她屁股一巴掌,怎得被她一抱,心头的怒气便散了多半,悠悠叹道:“你呀,半夜穿成这样出去,怎么不叫我担心呢。”
祁瑛梨望着她慈爱关切的眼神,心中一阵愧疚:“娘,自从阿爹叫女儿参与府中生意,便很久没有陪您说过话了。如今其余的生意都有人打点着,只有马帮的生意,我们祁家一直落在下风,女儿也想做出些贡献好让阿爹放心把生意交给女儿做。”她说着,一把将袖子呼撸起来,露出一双被缰绳摩擦出血泡的双手递在陆氏面前,可怜兮兮地嘟着娇俏的嘴,嘤声道:“娘,您看女儿手都磨出泡了。”
“哎呀!”陆氏定睛一看大惊,拉过女儿纤纤双手仔细瞧着,心疼地问:“这是怎么弄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她看着女儿可怜兮兮的小脸儿,登时泪盈于睫。
祁瑛梨本意可没想让陆氏流泪,“娘,我没事。我这是没经验,过几天就好了。”她说着便将双手从母亲的手中抽出来,却见她还是满脸担忧心疼,忙道:“要不……要不娘亲给我做几双手套吧,夏天,冬天,春天,都能用的手套,以后我骑马都带着就不会再磨出血泡了呀。”
“好!”陆氏看着她有些消瘦的小脸,满心的心疼和无奈,将她一把揽入怀中,这丫头,从小到大就知道怎么讨老人欢心,明知道她是装可怜,却实在又下不去狠心责骂,只能化作一声叹息:“唉,你呀,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娘,女儿一辈子不长大,一辈子陪在您身边。”祁瑛梨知道母亲已经不在生气,笑呵呵地回答。
朵海在一旁看着跟着也温暖地笑起来,她知道这是没事哩,便从衣柜中取出女装,递上前来,道:“小姐,咱们先换衣服吧。”
祁瑛梨看着母亲,等对方同意后,她才起身接过衣服,三下五除二将男装退去扔到一边:“朵海,明天把我衣服洗了,浑身都是马脚子的怪味儿。”
“是。”朵海答应着将地上的衣服收了起来。
祁瑛梨穿上睡觉贴身的丝质褥衣,道:“对了,朵海,明天再准备几件新式土衣和汉衣,还有冬日的大袄和披风也备好,全部要男装。”
“是。”朵海答应。
祁瑛梨换了女装,明媚鲜艳的祁家二小姐便俏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陆氏看着美丽漂亮的女儿,不由再次担心起来:“你整日的跑出去都做了些什么?不要让为娘的担心啊。”
祁瑛梨含笑道:“娘,我听德格说,前些年边境打仗,兵匪不断,咱们的茶马生意一直没有大起色,您的小阿梨要学着做些茶马生意,也好让父亲放心将家中生意交给我。”
陆氏一听茶马生意,那马帮的生死故事她听的并不少,越发担心地问道:“你一个姑娘家,如何能去马帮呢?你不如好好学绣功,瞧瞧你绣的那些前搭,针脚运营如同蜈蚣爬行,如何拿得出手呢?我得跟你阿爹商量,不能让你有危险。”
祁瑛梨知道阿爹虽然最常去的是大娘哪里,可娘亲提的请求他从未拒绝过,忙拉着母亲的双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娘,你千万不要这个时候告诉阿爹,凶险不能阻挡雄鹰飞翔的翅膀,阿梨不想学那些女红,阿梨想要跟着商队出城,想看看那圣洁的雪山后面是什么世界,想看看中原,想看看大理。不想一辈子呆在这个府衙里,像大姐一样,平平凡凡过一生。您就让我多出去看看吧。”
陆氏看着女儿那央求中却带着神往的眼神,实在不忍心拒绝。何况,她也知道,这家中的生意,总有一天要有人继承的,忍不住叹道:“唉,你呀。”
祁瑛梨这才放心地笑了起来,窝在母亲的怀里,没一会儿,便沉沉地睡着了。窗外月色明亮,寒风穿流不止,等待她的将是一个充满精彩却又未知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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