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目·剑客列传（1/2）

红漆门影，青竹石梯。

午昧伸手抚摸着身前无形的空间结界，紫意暗隐的眸子，说不出的诡异。

眼前是一座只能看到极高底楼的通天建筑，如界限般无限延伸开来的淡青屋檐，挂着无数自行转动的四棱八角方灯。

成片悬着的琉璃风铃，与编织成网自瓦缘垂下的祈福铜铃相碰，发出清越悠远的铮铛声。

“如此说来，你选定的大荒经系主，叫做午昧？”晓月提起小黑肚壶往青竹筒里续茶。

他所握的这种茶壶颜色黝黑，形若小肚，乃是用经年干储的老茶叶磨粉，入紫砂泥后，放进窑子里高温烧制而成，不需煮泡任何茶叶，要拿滚水在壶里一烫，便能得到一壶上好茶茗。

对面被问话的隐缨闭目不言，鼻尖近乎无意识地抽搐几下，倏然开眼。

“烛九阴来了。”

风滚滚，几乎要将压盖在三十一夜顶上的乌云海彻底驱散。

天下地上，唯三人耳。

午昧是丢失了自己镰齿双刃的紫玲珑螳螂，在她的眼里，隐缨的真实意图，是那只值得捕食的蛰伏黑蝉。

烛九阴是带来毁灭熔浆与一切空无的末日黄雀，他带着担当着另一只黄雀身份的狱皇，暗中跟随在午昧的身后，螳螂与蝉，乃至三十一夜中的所有“小虫”，都是他要吞噬掉的食物。

“咕咕咕……”

低沉鸟叫，冲开无数青琉璃瓦，一如掀开人头盖骨那般干净利落，光头硬皮的男人赤膊短打，身遭白羽黑羽交错成线，构成网翼！

琉璃瓦落，屋檐如初，一身高硬之气的山经系主别手扭脖，跨出结界之外，冲着暗中观察的人形烛龙，露出满嘴雪白的整齐牙齿。

但凡诸经一系之主，皆可动用所辖生灵秘术。

“诸山经的土腥味。”装模作样地在鼻前挥了挥手，扇去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过的气味，烛九阴和狱皇拉拉扯扯地走了出来，“新上任的山经系主？”

然而，烛九阴刚说出“土腥味”三字，活儿该便已经暴起鸟掠，待到“新上”落下，便已站在烛九阴面前。

“任的”将出，活儿该抡臂扭腰，横推发力，随着“山经系主”被烛九阴吐出，活儿该一字一拳，于瞬时之间轰出，宛若同时将四拳顶在烛九阴胸腹！

人形烛龙仅退半步，随即不动，如山，如海。

“退我半步，不差。”烛九阴笑脸温润，所发言语却令人身心骤冷。

山经系主抢手奇袭，竟只能迫其半步，得一句不差？

“看战力，够我练手了吧。”狱皇探臂猛甩，抖开烛九阴拽着自己腕部的手，一振浑身墨铠。

“眉眼和顺，出手狠辣，厮杀起来还这般不讲规矩，够果断，够强硬。”烛九阴回头一看狱皇，带着满脸诡异笑容，缓身退开，“这是传武界的人，狱皇你最好不要大意。”

飒！飒！飒！

一簇青竹无故开裂，散落漫天的竹丝如长篾，宛若神鬼之功，自行汇聚成一丈的青竹伞骨。

握柄，步蹬，马上枪。

活儿该行如跨马，步伐刚烈，手起碎锐竹尖，上挑！

狱皇仅是微微斜身运劲，浮凸龙面的叠铠胸甲，造型诡异的钩镰角饰一压，左侧弯钩已别住了丝茬参差的碎锐竹尖。

两者角力，一人是驱使诸山经异力的系主，一龙是掌控苍狱界根源的界主。

一时间，难分高下！

再说，那仍固执等在三十一夜结界之外的午昧。

风起鬓间长发，眼前有一模糊黑影，如竹挺拔，双枪握手。

“你当初让我去铸锻念裁剑，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午昧拢眼低眉，眼底煞寒。

“我只是看到你没什么趁手兵器……”隐缨尴尬笑笑。

“你当初让我去铸锻念裁剑，是不是有什么目的？”还是这一句话。

“我是为了……”隐缨出口辩解。

“你当初让我去铸锻念裁剑，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

静默无言，随即是真正的答案。

“是，我别有用心。”隐缨抚枪，对将至的风暴一无所知，“不过，我是想让你继承……”

这就够了。哪管是什么目的，这就够了！

午昧颔首，因情绪失控而变得苍白干涩的双唇，失去了生气光泽，轻轻一碰。

似是在吞吐两字。

听之不清，却能，感之铿锵！

远在数里之外，一处静室内，壁上乌鞘墨剑嗡鸣不止。

冥冥中，它似听到了主人召唤，剑灵复苏。

剑出鞘，刃光胜明月，可显一州霜寒。

但鞘不离剑，剑不离鞘，柄上缠绳一绕，剑复入鞘。

剑与鞘，破屋穿檐，直入九天，如大鸟清唳，不鸣则已，一鸣动九霄！

剑来！

乌鞘来处，墨剑所指。

万竹倒覆触地，如诸枪折腰，躬身拜伏！

山梯崩裂飞溅，如镖锤齐发，恭庆君临！

一路狼藉千里，唯嶙峋古意，乱石为臣！

午昧探手轻接乌鞘，眉凌如刀，瞳显剑胆，按狰兽吞口于细腰边侧。

一步半跨，一步后踏，手压缠绳剑柄，使乌鞘末尾剑镖，倾斜指天！

此为，藏剑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