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傀儡列传（1/2）

青石莹莹，被湿气浸得发白的手指，脱力的骨节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午昧坐倒在地，自破碎黑袍中露出的雪肩，圆润轮廓抵靠在粗糙的砖墙表面。

她斜眼瞪着，那无聊摆弄着自己袖口的烛九阴，一时气结地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就结束了？”身上墨铠缯绫，狱皇抱臂走到午昧面前，挑脚踢了踢少女笔直修长的小腿。

好像在他的眼里，这灵动又不失艳美的少女，仅仅只是一团掺杂着脆骨与生血的红肉。

“就算你格外在意，我也还是要劝你不要打她的主意，毕竟这是隐缨看上的女人啊。”伸长手臂，明明烛九阴与狱皇之间隔着一丈来远，但这只属于烛九阴的手臂，还是没有增减任何长短地搭在了狱皇的肩头，将他拉了后来。

那一瞬所发生改变的，只有被古人们命名为“宙”的空间。

“哦？那个整天被你挂在嘴上的隐缨双枪，对这个姑娘有点意思？”撇撇嘴，狱皇满脸嫌弃，似乎对那个活在烛九阴话语里的隐缨尽是鄙夷。

“所以说你还是个孩子……”仔细看了看狱皇的眉眼，烛九阴又摇了摇头，“不对，是少年啊，狱皇你已经渡过了无知恶的幼年期，现在所做的都是有目的的为恶了吧。”

狱皇想要张嘴反驳，却被烛九阴抓在肩头的手掌往下一压，给噎住了话语。

“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啊。隐缨对这个少女的在意，并非是那太容易看透的觊觎色心。因为这种简单得近乎野兽本能的欲望，实在是太过愚蠢了。”烛九阴的赤红眸眼里，真炽的圆盈瞳孔如环，在他的眼膜底下陷得越来越深，“他真正所想的，是他暗地里实施在这个少女身上的谋划。毕竟，一枚得心应手的棋子，是远比那只能用来发泄情欲的短暂工具，要来得更有价值的。”

午昧一动不动，只是听着身旁的男人，向另一个并非善类的少年，灌输着自己的扭曲理论。

她已懒得去反驳，那人对女性的歧视，对他人的轻蔑。

因为午昧知道，这对于思维极度癫狂的烛九阴来说，她所做的任何抗争，都只是毫无意义、却能让位尊者感到病态趣味的调剂。

“你把这个说了出来，不怕她听见吗？”墨铠附体的少年，突然觉得对面的男人很蠢，于是自己便忍不住嚷嚷起来。

虽然他一出口就明白，自己现在的举动也是属于愚蠢的范围的，但为了争那口虚无缥缈的少年意气，他还是硬着头皮表现出一副淡然模样。

“狱皇啊，像我们这种存在，无论做什么都是要先动一动脑子的。”烛九阴咧嘴露出满口细碎阴寒的牙齿，“我既然说了出来，就代表着之前的那些话，也是一种计谋。”

“阳谋吗？”午昧终于开口说话，“无论我是否相信你的话语，依着自我保护的本能，都必须去调差隐缨是否在利用我，是否对我怀有恶意。而这调查的开始，便是对隐缨的怀疑与不信任。”

“聪明，但这仅仅只是聪明罢了，并非是远胜过小聪明的大智慧。”烛九阴抚掌，真红眸子里是一两点骇人的暗色瞳环，“你既然能对我说出这些话，就说明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你的心底生根发芽了。”

“但我不会给它浇水施肥，我只会让它干枯而死。”午昧活动了下手指，力量在经脉中积蓄。

“那可是生命力最顽强的种子啊。”烛九阴笑了笑，“就让我告诉你一个事实，再为这种子浇上最后一次的水吧。”

“什么？”抬起头，午昧表现出来的，还是在意。

“隐缨永远都不会对你产生恶意。”烛九阴认真地板起脸，一字一顿地缓慢说道。

“哈！带有善意，还不断给予被利用者好处的操控，才是最能恶心到我的东西。”午昧倚着身后粗糙的墙，撑起还有些打颤的笔直双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霎时，天地变色——

风诀雷法！

光线透出满天微尘，纠缠在同一处的雷丝电流，葡紫隐蓝，勾勒出的不是蜘蛛网般，满是狰狞与杀戮的死亡预兆，而是若蝶翼那样，虽极美却也极脆弱的一瞬景象。

剑起三尺啸鸣，后至的音爆追不上将逝的流光，只能一个劲地延长自己的存在感，聒噪吵人，宛如雨后即出的夏伏冷蝉，自薄翼间振出满是灼热高温的嘶吼。

没有人能想到，午昧会在那一瞬暴起。

也没有人能想到，午昧还能保留住，这足以发出一记杀招的残余力量。

混乱杂糅，快要失去力量支持，即将自我崩溃的风鞘雷剑，在烛九阴脸前，扯出一斩一刺。

风诀，雷法，角獬豸。

这曾让烛九阴赞叹的剑术，在这瞬间，没有被格挡，没有被抵御，没有被躲闪。

更没有被人承受！

这一剑的斩与刺，凝滞成模糊的光和影，停在烛九阴脸前半寸处，那宛若残次果冻一般浑浊的剑痕介质，只是平添可笑。

“纵使你发出了这一招，又如何呢？”烛九阴开口，没有轻蔑，没有悲悯，只有无动于衷的——

淡然，超脱。

斩与刺，重新活了过来，在不复凝固开始流动的时空中，狠辣地轰在了烛九阴的脸上。

但经历过刚才那一幕的人，都只会觉得:是烛九阴在用自己的脸，去硬接午昧的杀招！

结局，根本就没有悬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