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恶·四凶列传（1/2）

火花四溅，像是乱放的爆竹。

它们没有方向，随意地窜向任何的地方。

青白粗犷的枪，如磨砺出新锋的毛笔；没有染墨的尖，毫不留情地一扫。

宛若，蛇行锁链，纵横此天下！

缯绫两声，接住枪首砸击的念裁剑，如泼出却在半空中静止的墨。

看不清的刃光，在枪首环箍的边缘流淌，罗织成一层暂时不会被突破的，宛若单薄蜘蛛丝一样黏人麻烦的剑网。

枪乱舞，剑浮动，疯癫的烛北与沉静的午昧，绕着兵器交叉的那一点，转动出以两人脚步为画笔的圆。

“到底怎么回事？”刚刚追上来的玄门列，看到了与午昧对战的烛北，在战圈边缘险险止步，“他怎么活过来了！”

午昧不敢出声回答，生怕在吐字的瞬间泄了自己的气力。

与粗犷枪首相接的念裁剑一抖，像是沾蝉杆震落顶端的蝉虫，与烛北相比可属微弱的力道，经过念裁剑身的放大，竟也能令烛北手中长枪，一时间惊颤不止。

滑步抽身，午昧一抖袖，提剑与玄门列并肩，再也压制不住的伤势，由上冲到口腔的满满淤血，来显现出不容乐观的形式。

“阿昧。”玄门列慌张扶住摇摇欲坠的午昧，同时警觉地从腰间抽出子午钺，将鹿角指向烛北。

枪甩如蛇，雪亮的子午钺飞至空中，反射出去的刺眼白光，映亮了午昧与玄门列的脸，逼迫着她们将眼帘垂下。

下一息，在拢眼的黑暗中，传来枪刃破空的急响——

莫名的威势，压人颅首双肩，迫人行五体投地之礼。

《左传·文公十八年》有云:“昔帝鸿氏有不才子，掩义隐贼，好行凶德，丑类恶物。顽嚚不友，是与比周，天下之民谓之浑敦。”

《神异经》曰：“昆仑西有兽焉，其状如犬，长毛四足，似罴而无爪有目而不见，行不开，有耳而不闻，有腹而无五脏，有肠直而不旋，食而径过。人有德行而往抵触之；人有凶德而往依凭之。天使其然，名曰浑沌，一名无耳，一名无心。所居无为，常咋尾回转，向天而笑。”

浑，乱也；敦，怒也；乱而易怒无知至极，谓之浑敦。

古时，凡其行使百姓所憎者，皆以凶兽喻其人，以此彰其恶。

窄巷中，唯一光、一枪、一巨犬也。

看似微弱，事实上却强有力的光，自巷侧的两壁墙头以降，照亮了巷子里飞散乱舞的尘埃。

一杆枪停滞，它沉陷在泥淖般难缠的透明涟漪之中，再也无法推进半寸的空气。

身巨如熊罴的犬，长毛厚实而不蓬松，像是抹了油脂一般的光滑。

以至于人们会被它皮毛上的反光给耀了眼，分辨不清那毛色，到底是深沉寂寞如暗夜的黑，还是庄洁肃穆如山雪的白。

——又或者是黑白不分、清浊相和的浑沌？

这样体型庞大的犬，应该是可以称呼为獒的吧。

只是它并没有身为獒的那种觉悟。

那种自它身躯上所散出来的，茫然而无措的诡异感觉，彻底压垮了专属于獒的冷冽锋锐的捕猎者气质，让这四足无爪、不视不行不闻的巨犬，只会绕着自己的尾巴打转，偶尔朝向天空傻笑，散发出一股介于懒散与猥琐之间的败犬气息。

但，就是它，阻止了烛北那杆在挥出瞬间，近乎无法挽回的绝式一枪！

“二弟，怎么变成了这幅鬼样子？”缩肩俯首，浑敦那身油光水滑的奇异毛皮，瞬间垮了下来，融化成一道模糊的人形。

方正而威严的脸，紧凑且猥琐的五官，稍显佝偻却骨架极大的身子，以及那黑不黑白不白的衣衫。

这完全不像是一个上位者该有的样子，甚至不算是身为四凶之首——其该有的凶神恶煞。

但是，这却能让所有人，在看到浑敦的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他并不是一个良善之人。

“嗬嗬，嗬。”喉骨间发出的嘶吼低音，是落入陷阱的猛兽，在挣扎时所展露的癫狂与无助，烛北横枪欲画圆，却无法自透明涟漪中抽出分毫，无奈之下，唯有——化形一途！

长声咆哮，分不清是人音、羊咩，还是异世龙吟？

一角擎天，巨嘴覆面，其志吞食天地之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