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陈姝（1/2）

【十五年后】

上庸郡于汉时建郡，原本下辖北巫、安乐、武陵、安富、微阳五县，属益州。自晋武帝泰始元年，改辖上庸、富安、微阳、上康、武陵五县。郡治官署便设于上庸县，划归荆州界。北临南乡，东临房陵，收复此郡，荆州之地便尽在掌握之中，以此便可北拒匈奴。

上庸城中的酒仙居，虽不是城中首屈一指的酒档，但这里掌灶的师傅却也是远近闻名的大师傅。奈何世道的艰辛，虽有手艺，却也无济于事。眼见着饭时将过，酒肆的大堂之中，也不过才坐满了半数，而楼上的雅座，除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还坐着五个人之外，便再无旁人。

那五个人中，为首之人一身读书人的打扮。只见他中等身材，身穿一件青色直襟长袍，头顶挽着一个四方髻，莫约二十岁左右的样子。长得眉如墨画，目若朗星，鼻如悬胆，唇若涂丹，颇有一番玉树临风之态，令人不禁为之侧目。

在他的身边还坐着四人，看装扮似乎是他的护卫和家仆。那两名随护，一高一矮，也都是二十余岁的样子，高个那人，身穿灰布武衫，身高八尺，膀阔腰圆，连鬓络腮的短髯，根根见肉，长相十分威武，倒与那书中的张飞有几分神似。

另一人，则是一身兰色劲装，浓眉燕眼，面白无须，虽是武人，却透着三分儒雅之气。

而那两名家仆则都是一身青衣小帽，相貌几乎一般无二，竟是一对孪生兄弟。五个人低着头，只是默默地吃着饭菜，谁也不多作言语。

过了一会儿，终于又有三名飘飘的文士走上楼来。他们见楼上甚空，便也找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与刚刚那五个人，也只隔了一张桌子。。

三人点过了饭菜，便闲聊了起来，话语中尽是些山水，诗词之类。聊着聊着，也不知谁先提起，竟然便谈论起当前的时局，随即又提到了建武亭侯陈安。

临那位读书人原来对这三人的到来未加留意，可一听他们提到了陈安，身子便不由得微微一振。他身边那个短髯的汉子也听到了这个名字，不禁稍声问道。

“四殿下，他们……”

话还未说完，他身边那矮个的汉子便轻轻地用脚踢了他一下，短髯汉顿时醒悟，硬生生地将那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原来这读书人，正是晋王的四子，司马晞。晋王已经是当今的天子，司马晞也被封作武陵郡王。自从八年前，他随着祖逖进了军营，这些年来东争西讨，倒也立下了不少的功勋。

司马晞身边短髯汉子名叫周虎，那矮个汉子叫刘衡，都是王府中的参将，二人一文一武，都是他最得力助手。此番他带人来这上庸，乃是受了太子的嘱托。一来，是查证此地有关传国玉玺传闻。二来，便是要寻访这陈安父女的下落，却想不到刚刚到了上庸，便听到了陈安的消息。

司马晞向周虎施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禁声。周虎见了，便不再言语，假作低头吃饭，暗中却留了心。

临旧那三名文士，其中一人身着蓝衫，背对着司马晞这边。这陈安之名，便是由他先行提起，这时又听他说道。

“墨愚兄，听说你与那陈侯倒是旧识。”

那被称为‘墨愚兄’的人点了点头，他正好面对着司马晞，司马晞见他约莫四十左右岁的样子，身材已经有些发福，穿着一件玄色鹤裳，三缕长髯垂于胸前，确有几分潇洒的意味。这时听他说道。

“不错，多年以前，我曾受了陈侯不少的恩惠。”

在三人中，那个一直寡言少语的青年人，此时却开口问道。

“墨愚兄，你有那陈姑娘的消息吗？”

司马晞见这青年人侧对着自己，约莫二十余岁，一身墨色长衫上不见一丝褶皱，鬓角垂下的发丝，也梳理得一丝不苟，显示是谨慎周密之人。

那蓝衫人知道这青年平时不爱说话，这时听他主动问起人家的姑娘，不由得揶揄道。

“咦？！温叟兄，平日不是最不爱理会这些闲事，今日怎地一开口便问起人家的姑娘？莫不是……”

那青年人被他番调侃，顿时神情尴尬，无言以对。那被他们唤作“墨愚兄”的长者，急忙替他解围，对那蓝衫人道。“幼安兄，说笑啦，据我所知，他与那陈姑娘也只有一面之缘，况且那一次还是在八年之前，当时这位陈姑娘也不过才七岁罢了。”说罢，又转回头来，对那青年人说道：“如今自上邽以下，人人都已经归顺了朝廷，唯独陈侯他不肯背弃旧主，如今他们一家下落不明。不过依在下想来，便是真有什么凶险，陈姑娘也定能化险为宜。”

那蓝衫人似乎很是多言，哈哈一笑，又插嘴道。

“黑愚兄这么肯定她不会有事。莫不是这位陈姑娘，貌似无盐，而且体健如牛，便是寻常男儿，也要怕她三分？”

墨愚兄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幼安兄，你有所不知。这陈姑娘，非但不壮不丑，反道是身量纤纤，姿容绝世，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这两年来，陈府门外天天华盖云集，来的全都是些世家豪门前来提亲。据说将那陈府的门槛，都踏低了三寸。直到年初，晋……逆王司马保将她指婚给自己的世子司马弘，这才告一段落。”

说起这些陈年往事，这位墨愚兄竟来精神。顿了一顿便接着说道。

“这陈姑娘不但容貌绝世，而且聪明绝顶。出生之时，更是天生异象。那一年陈侯还只是颍川的一小吏，只因得罪了当地豪族，以至被贬去西平。那时陈夫人已有身孕，陈侯爷带着夫人乘舟向往西平。眼见便要到了西平，谁知陈夫人恰在此时临盆，随即便产下一女，一时间江水翻涌，百百鸟环伺……”

未待他说完，那蓝衫人，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墨愚兄，这坊间村夫愚妇之言，你也信得？”

这蓝衫人口齿刻薄多言。为此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只是生性如此，想改也是不能。那墨愚兄几次被他抢白，心头有气，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就此闭口不言。

这些传闻那青年也不知听过多少回了，但不知为何，每一次听人提起，依旧能令他为之神往。他见那墨愚不再言语，便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