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司马晞（2/2）

“只是……，只是属下见绿珠姑娘的手脚之上，似乎有被野兽啃咬过的痕迹。而那襁褓中，也满是血迹。那女婴只怕是……”

祖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魏夫人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顿时天旋地转，双腿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幸好身边的菊清死命的撑着，这才没有倒下。

此时的魏夫人，一会儿想到女儿来到这个世间只短短两日，便遭此横祸，最后竟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一会儿又想到了绿珠，她从小便陪伴在自己身边，二人名虽主仆，却亲如姐妹。这十几年来，她们几乎是形影不离。而此时二人竟是天人永隔，此生再无相见之日。魏夫人越想，心中却是悲痛，眼中泪水顿时如泉水般涌了出来，随后司马晞又与祖逖说了些什么，她也都听而不闻。

伤心了好一会儿，魏夫人心智渐清，院中两人的谈话又传进耳中。原来，司马晞因为魏裕的事情，去找晋王，结果被晋王好一番申斥，然后禁足在王府之中。今日，司马晞为了来看望自己，竟然是悄悄地溜出了王府。眼见正午已过，这里又地处偏僻，万一司马晞不能赶在城门下钥之前回去，势必会被晋王所察觉。

祖逖在院中费了好一番口舌，这才劝服了司马晞，答允一会儿看过魏夫人后，便立即返回建康。

魏夫人听到他们要进屋来，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已醒，急忙让菊清将自己扶回床上。而且又嘱咐了菊清，千万不可将自己醒来的事情告诉他们。因为魏夫人心中明白，以司马晞的性情，若是知道自己醒了，定然不会立即回府，到时怕是真要闯出祸来。

魏夫人刚刚在床上躺好，祖逖便推开了房门，然后先将一名男孩让了进来，随后自己才走进屋里。

这男孩身着紫色华袍，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生得眉清目秀，粉面朱唇，小小年纪，便已经是十分的俊美。这男孩正是晋王府四王子，司马晞。

只见他双眼微微红肿，似乎刚刚哭过的样子。二人来到床前，祖逖先向菊清问起今日的情形。

菊清不敢欺瞒将军，但想到魏夫人嘱咐她时，那凄楚的神情，却又不忍以实相告，一番犹豫之后，还是依着魏夫人的嘱咐，回了祖逖。因为菊清心里明白，魏夫人如此，其实是在为了四殿下和将军着想。

司马晞见义母背向自己，侧躺在床上。身后的被子并没有盖好，露出一角月白色的中衣，于是伸手为义母整理被子。

祖逖见司马晞亲自为魏夫人整理被子，不由得睨了菊清一眼，似乎是在责备她没有细心照料。菊清心中有愧，低下头，不敢去看祖逖的目光。

司马晞一边细心地整理被子，一边对祖逖嘱咐道。

“义母体虚，院中你与我提到之事，万万不可说与她知道。义母若问起此事，先生便说……，就说从一名樵夫口中得知，那日，绿珠姑娘坠崖之后，幸好挂在一株树之上。恰好有位游医路过，便将她救了下来。无奈绿珠姑娘身势过重，终是没能救得回来。至于我那妹子嘛……，就说那游医本就是云游四方，他采得了药，便将我那妹子也一起带了回去。”

祖逖与菊清齐声应道。

“是。”

司马晞看着义母的背影，悠悠地道。

“给她留个念相吧，总是好的。”

司马晞这番话思虑周全，竟不似出自一个八岁孩子的口中。随即他又想起一事，接着又道。

“绿珠姑娘重情重义，实是难能可贵，你命人寻一处清静之地，将她的尸身也好生安葬了吧。”

祖逖躬身道。

“属下遵命。”

司马晞看着魏夫人的背影，回想起与魏裕夫妇所经历的种种，心中顿时百感交集。而躺在床上的魏夫人，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忽然魏夫人听到床前衣衫索索之声，接着便是“咚~咚~咚”地响了三声。

“义父、义母待孩儿恩重如山。孩儿不孝，无法护得两位的周全，只盼义母能够平安无恙，早日醒来。也盼我那未曾蒙面的义妹能够吉人天相，有朝一日，能再与义母团圆。”

魏夫人知道是司马晞在向自己拜别，只得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掉下来。

司马晞说完之后，起身离去，祖逖也随后送司马晞出去。

二人出去后，魏夫人重又坐起，痛哭不止。一旁的菊清也不由得湿了眼眸。哭了好一会儿，魏夫人才止住哭声，含着泪对那菊清说。

“今日，四殿下与你家将军说的话。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你也没有。”

魏夫人说完，刚刚止住的泪水，便又湿了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