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堡主（1/2）

沙堡，这荒芜沙漠里的一颗绿色宝石，它南面荒漠北依苍首山西靠盘龙岭东接甘州。这千里荒芜之地，却有这么个天不管地不留的繁华之所。

初至沙堡，这里的商贾、驼队竟然络绎不绝；即便是苍首山、盘龙岭外的部落也不辞辛苦翻山越岭而来。这里的奇珍异宝还有不少是来自南朝以及天川故地，范云无法想象沙堡的繁华竟然超过了帝都。

刚到了驿馆，卸了货。众人就急不可耐地冲进了对面的饭馆子点上一桌的吃食和美酒！

彭老大见范云也跟在众人之后于是道：“这会儿还不是饭点，如今官粮吃紧，除了酒怕是没什么吃食。不如你我先去官府回了差事！”

果然，饭馆子里争执声起：“狗眼看清了，这些银子不够吗？再不上酒上菜，小心你的狗腿！”

跑堂的伙计道：“大爷，这会没到饭点，若是违令卖给爷恐怕小的就没命了！且再等个一两时辰！这饭菜立马就给各位大爷送上！”

驼队里的官差大都和范云一样是第一次来沙堡，这一路的辛苦让帝都里闲散惯的差役们实是委屈得紧，好不容易挨到了沙堡想吃口称心的饭菜，却未料到沙堡限时供饭，一干人立马吵翻了天。

范云正想喝止众人，只见一个老者在门外问道：“众客官可要到老儿处先喝碗热汤？”

众人忙问道：“什么汤？”

老者笑道：“这汤只我沙堡处才有卖！客官可要尝尝鲜？不过价钱稍贵些，一碗一两。”

众人俱惊：“什么汤如此之贵？”

老者暧昧道：“自然是难得的神仙汤。”

众人嫌汤价太高，转头对那伙计道：“你这馆子不卖饭菜，缘何人家可以卖汤。”

那伙计冲着那老者道：“你这天杀的，到这里做什么买卖，快滚！”说罢便去赶那老者。

众人怒道：“你家不做买卖，难道还不准人家做买卖？我们不吃你家的了！走，大家走！”

那伙计急道：“客官，你们可知道这人是卖什么汤？他卖的是元婴汤。你们是初来本地，不知此物有多害人！”

众人好奇道：“元婴汤是啥？”

伙计叹了口气：“各位不问也罢，反正不是好事！”

范云立马想起了那个婴孩，拉过伙计轻声问道：“可是婴孩煮的汤？”

伙计点点头轻声道：“这元婴汤有真有假。这老儿只是个掮客，多来骗外地人。这汤里多半是用过多次的婴孩合着狗肉狼肉汤煮的。这沙堡里的人肉买卖也非一日了！”说着伸手一指不远处一个牲口圈：“那里圈着不少川奴孕妇，婴孩一生下便有专人收走，一个便有百两。”

范云道：“官府不管吗？”

伙计摇了摇头：“真正的元婴汤只在显贵处，官府敢管吗？即便是管，也只是抓几个街头的混混应付一下罢了，那些混混也以‘紫河车’汤为名招供！官府罚些个银两了事。”

见众人又嚷嚷着开饭，范云道：“我这里还有些上好肉脯，大家不妨先就着喝酒，估摸着这酒喝完了也到饭点了，吃完饭大伙还要向官府交割不是？大家出门时可事先说好了‘在外不招惹是非’。等回了帝都，哥哥我做东，我们到聚仙台一醉方休。”

安抚好众人，范云带着文书跟着彭老大到了官府，彭老大先去后衙找账房销账，范云则独自在前衙等执事官交接文书。

“您就是范大人？让您久等了!在下孙齐沙堡县令！”孙县令一看就是个一团和气的官吏，白白胖胖的身材，笑眯眯的一双眼。

范云依着规矩施礼承名后，递上了文书。

“呵呵，免礼，免礼！范大人那，沙堡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这些救济粮草给盼来了，您是上差，您一路辛苦了!请上座，来人看茶!“

孙齐收下文书一一验查，范云道：“这一路上艰辛，有一事相告望孙大人能体恤本官！”

孙齐合上文书道：“大人但说无妨！”

范云道：“这数车粮食短了一千斤。”

孙齐一愣：“可是路遇劫匪，劫走了？这些个川奴越发胆大妄为了！”

范云摇了摇头：“这倒不是，我借给川人的大先生一千斤，约定以今明两年五堡的秋粮两千斤偿还，这里是借据！”

孙齐道：“范大人你可知挪用救灾粮款，该当何罪？”

范云点头道：“知道，但是——”

孙齐连连摆手道：“不要说了，定是川奴逼迫范大人的，范大人你可知道今年秋粮注定是绝收了，川奴哪里有粮归还！大人，本官可是为你好，你只有说是川奴劫粮，方可全身而退！”

范云见那孙齐言辞闪烁，隐约有些不祥之感，他不由得想起了大先生在胡杨林相送时说的话。

“此去沙堡，范大人要小心谨慎，除了司徒大人外不可轻信他人。若未见到司徒大人，这“借据”可保大人一时，万不能改口其他。切记!”

范云摇了摇头道：“孙大人，我确实是借给川人一千斤粮食。”

十日后，牢里来了人，不是孙大人派来的，也不是司徒大人派来的，而是堡主小王爷的差役。

“王爷传话，请范大人入堡！”来人话不多，验了令牌文书后，范云就带着枷押上了囚车。

路过驿馆，只见手下正被官府的差役驱赶，彭老大在一旁安慰众人：“你们大人不会有事的，大家回程也有期限，再不上路怕是来不及了！”

“哈哈，老李我在这里！”范云高声喊道。众人立即拥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让范云一时无所适从。

“好了，好了堡主召见我，凡事自有论断。你们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赶紧回去禀告明大人，一路上由老李负责。我这里你们不必担心。你们早些去，我这里便能早些脱身。”范云正要再关照几句，那些差役便将众人赶开了。

范云来时一路上都在想到了沙堡后和众兄弟们好好逛逛上几天，却没想在牢里待了十多日，如今是坐着囚车看风景。

都说沙堡是五堡里最好的一个，有着‘塞上明珠’的美称。刚到沙堡，范云觉得除了繁华热闹，多了些柳树、杏树、葡萄等树木花果，和其他城镇也没有多大区别。

然而一入内城，这景色顿时和外城天壤之别。一入城门便是一倾波光潋滟的湖水，湖不大周围连着的小河、溪流和瀑布。两岸奇花异草楼台水榭，湖后的苍首山倒影在湖中。

沙堡雄伟宏大、依山而建，就建筑在这苍首山南坡上。从先王出生之日起营建至王驾崩，沙堡整整建了四十二年，所费人工以亿万计，光陪葬的工匠、奴婢和囚徒就达万余人。从山下第一个台阶开始到堡门，一共四千二百个台阶。范云带着枷一步一步爬到门口，早已喘不过气来了。他突然可怜起那个从不出门的小王爷了，若是小王爷喜欢出门，这每天一来一回八千四百个台阶，一天之中怕是大半的时间都花在了这台阶之上。他更加可怜起那些时常要往返在官府和沙堡上的官吏来，尤其是司徒大人这些年他爬的台阶怕是不少了吧！

堡门在山下看着宏大，到跟前才知堡门只容一乘马车通过。那堡门头设计的成了柱状，所以远观高大罢了。堡门上悬着千斤石门，一旦放下水火不进。

门内官吏、差役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奇特的是所有官吏、差役都身穿着白色丧服，难道如牢头所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守陵人不成？

范云被押到堡内大殿之上时，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排的司马大人，在往上看只见肃立着一个白发宦官，宦官身后是个屏风，屏风之上悬挂着先王肖像。范云总觉得如此雄伟的沙堡，大堂虽不必华丽，但也不至寒碜成这样。除了一身丧服的官吏外，这石桌、石凳、石屏风的大堂连个门窗都没有。

“罪臣范云带到！”押解的差役禀报道。

“带上来，让老奴替小主人看看！”那宦官招了招手，让差役将范云押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