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2）

“妈咪的病是不是治不好了？”

“怎么会呢？阿姨不是在熬药吗？”

“可是妈咪已经喝了好多药了，但是她还是不爱吃饭。北川叔叔说，妈咪是心情不好。”

“那小beky就多和妈咪说说话呀。”

beky不说话了，低头玩了一会儿衣服上的盘扣，才嗫嚅着开口：“外面的人说妈咪是坏人，跟着日本人欺负中国人，说我是通奸的孽种。”

“你觉得北川叔叔是坏人吗？”

“不是！”不假思索地喊出声以后，beky又低下头，两条眉毛纠结在一起，“可是北川叔叔是日本人。”

“beky，”念瑢拉过她的手把它们握在自己手里，柔声道，“你要知道，日本人也有好人，中国人也有坏人，在国家面前，我们都身不由己。像你妈咪和北川叔叔，你不会相信外头的人怎么说他们，因为你自己有眼睛回去看。所以呀，不需要想那么多的，他们要说就随他们去，你只需要相信你看到的，他们对你好，对你而言就是好人呀。”

虽然这个好人并不一定需要你的善待。

beky一路点着头，眼睛盯着念瑢的眼睛认真听着，虽然她没有都听懂，也没有看懂念瑢眼睛里的深深悲伤，可她下意识就记住了，觉得这是很重要的话。是的，不管妈咪和北川叔叔到底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对于她来说，他们都是好人，是会照顾她、疼爱她的人，这就够了。

这么小的孩子，还没有学会有意识地自私，如何能懂得家国的无私呢？看着beky离开的背影，念瑢陷入了迷茫，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对了，但她就是不想beky和继璇一样，背负那样多，那样累地活着。她宁可她没心没肺，只要开心畅快，这乱世，再没有比快乐更奢侈的了。

......

牢里很阴冷，除了铁栅栏以外就只剩下头顶那正方形的小窗。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地板上，地面上映出窗上铁栏杆的轮廓，处处都是压抑的颜色。

卢熏言是被单独关押的。他坐在冰冷的铁床上，四周都是死一般的寂静。他的肉体没有被用刑，但他的内心被压抑得要喘不过气来。

他是在前往藏书之人处的路上被抓来的，一路上眼睛都被蒙着，但他知道这是日本人的地方。他大概猜到是与念瑢见面的时候被发现了，但不对他用刑也没有审讯，总有些蹊跷。

思及那天见到继璇的场景，他心头隐隐有些猜测。也许他就是个工具，一个用来对付继璇和念瑢的工具，顺便还能把书收了，真是一箭双雕啊。

不过若是日本人介入，那他估计毫无胜算。他们给出的价钱，他根本没法比，作为商人，估计不会考虑他。他不担心念瑢他们不知道自己被捕，若是他猜的不错，日本人一定会让这个消息传进他们耳朵里。

......

念瑢慌慌张张地推门，看见继璇正一个人在练字，左手边的木桌子上摆了一大沓写满了字的白色宣纸，而beky正站在一旁一面给她磨墨一面看她写。

一大一小四只眼睛同时落到了念瑢脸上。

“beky，你先出去看会儿书，我和念瑢阿姨有事情要说。”

beky乖乖走了，一双眼睛还在两人之间好奇地转了转，出去的时候顺带把门合上了。

“继璇姐！”念瑢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眼泪扑棱棱就往下掉，吓得继璇连忙把她拉起来让她坐在椅子上，“他们抓了熏言。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只是抢书也不应该抓人呀。”

“谁抓了？”

“山本。”

继璇的抓着念瑢手臂的手缓缓松开了，她感觉太阳穴突突地疼：“怎么又是他？”

“怎么了？”

“他之前屡次邀请我吃饭都被我拒绝了，”继璇走到一边，从桌子上递给她一封信，“这不就又来了。他抓了卢熏言，这次的饭局我还能拒绝？”

念瑢不说话了。

“那......可不可以请北川帮忙？”

“我先试试让山本放人吧，不行的话，再让北川帮忙。毕竟虽然是山本抓的人，可这南京城里的大小监狱都算是他管的，放了人山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还是争取让山本自己放人吧，如果北川直接把人放了怕是会积怨，以后就更加麻烦。”

继璇感觉头疼不已，打发掉念瑢就回到卧室歇下了。她不敢让松原送回信，怕他告诉北川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便让念瑢随便买了一个小厮送回信去了。

真是麻烦啊。在上海的时候就费尽心思想着躲着这个人，没想到到了南京还碰上，碰上就算了，躲了这么久居然还是躲不过。罢了罢了，是福是祸，是祸躲不过。且小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