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2）

熙熙攘攘的南京城街头，经历过屠杀阵痛而存活下来的、从迢迢千里奔赴而来却滞留的或是由于各种各样不同原因留在这座城市的人迈着或快或慢的步子，过着烽火下的平静日子。

念瑢是在一家药店又一次看见卢熏言的。

那时她刚等着小厮给她把药抓好，门口便进来了穿着长袍的卢熏言。

“老师也生病了？”想到他一直以来的咳嗽，她甚是担心。

“不，我听说你每周都会到这来给梁继璇抓药，便过来碰碰运气。”

“如此，我还想着再到书店去找老师呢。”说着，念瑢低头翻找小包，拿出一个信封交到卢熏言手上，“老师务必收下，万不可让书落入外人之手。”

卢熏言本是不愿接的，他知道这里头一定不少梁继璇的东西，可他带来的资金实在太少，果真是，人到钱上不得不低头。

“老师，若是不够，我再想想办法，一定不要客气。”念瑢从小厮手上接过药材，朝他点头告别，“我要回去给继璇姐熬药了，您保重。”

卢熏言点点头，也随便要了一方润喉的橘皮，便也出门去了。

街角，带着黑色宽檐礼帽的黑衣男人拿起相机，朝药店的方向拍了几张照片，便抬手压低帽檐隐没于黑暗之中。

......

“大佐，你的信。”副官在山本面前放下一个信封，也不做过多的停留，转身便出去了。

山本放下手中的笔，伸手拿过信封。那是一个中式的黄色信封，竖排格子上一个字都没有，信封也没有用浆糊封好，不过确是崭新而齐整的，摸了摸里面，薄薄的，大概是纸或是照片之类。

他轻笑一声，把手伸进信封里，摸到了照相纸。他把它拿出来，映入眼帘的赫然便是念瑢去的那家药店。照片有很多张，该出现的念瑢、卢熏言以及他们之间的所谓交易都出现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薄薄的白色信纸，上头黑色的笔迹清清楚楚地写明了他们见面的原因以及卢熏言来南京的目的以及书店等等。

他就知道这个陈念瑢不简单，果不其然呀，还和卢熏言有这么一层关系。虽然说只是来买书，可是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再说了，这书他们冒着这么大风险都要买到，自然价值不低，那他也不妨入手好了。

伸手招来副官，山本把手中的信撕下讲书店那一段递给他：“你找人去瞧瞧，打探一下消息，说不定也能拿到什么文物级别的书，可别让那些中国人先下手了。记住，抬高价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这方面的资金还充足。”

“是。”

“还有，派人去监视这个女人，”手指按在陈念瑢脸上，山本的脸上露出了狐狸狩猎时候的狡猾表情，笑容阴冷，“包括凌波院里。”

“对了大佐，”副官突然想起今早山本府上来的那一堆人，“松原麻美子朝您府上送来了一个女人，说是给您的礼物。”

“松原麻美子？那个妓院老鸨？”

“是的。”

“噢，我明白了。”山本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摩挲，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发加大，只是笑意只到达眼角，眼睛里却是阴狠的样子，“你下去吧，顺带告诉他们，那个女人就赏给他们了，记得玩完以后处理干净，别弄脏了我的院子。”

“是。”

真是不中用啊，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不过，倒也不算一点收获也没有，至少，陈念瑢一个女子竟然时常出入妓院这种反常之事被他注意到了。噢，还有呢，既然松原麻美子有这样的本事，自然不只是一个普通开妓院的老鸨。哎呀，有些麻烦的，松原家的三小姐，会是什么身份呢？

......

凌波院内的空气都飘着中药的味道，这味道已经弥漫好几个月了，甚至变了数次，只是这药换了几副，继媛的身子却不见得好多少，依旧是精神恹恹的，没有多少食欲。

“念瑢阿姨。”

念瑢回头，厨房门口站着beky。beky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褂子，一条天青色裙子，头上编了一条粗粗的麻花辫，上头还插了几个小小的发饰。未施粉黛的小脸尚且有些婴儿肥，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亮晶晶的，嘴巴小小的，嘴唇是樱花一样的浅粉色，上唇有个小小的翘起，让她看上去好像总在撒娇。

念瑢第一次这么仔细认真地观察beky，才发现她和继璇惊人得相似，同时，这不属于继璇得浓眉和高鼻子，以及整张脸组合起来看与继媛的五官截然不同的感觉，竟是让她想起北川。

念瑢被自己的认知吓了一跳，可是再仔细看看，却发现这孩子跟北川像极了，就好像是女版的他，眉毛、鼻子、眉间距、额头还有脸的气质，都和北川很像，哪怕眼睛、嘴唇、骨架多像继媛，都被这气质硬生生压了下去。

她想起继媛从结婚到剩下beky，其中交叉不过九个月，而继媛可以说是刚从日本回来便嫁了人，这以继媛的慢热性子来看，显得很是反常。只是毕竟是喜事，大家也便没有深究。

当年beky出生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她是早产儿，还想着早产的孩子怕是很虚弱，还惊喜于beky的健康，说是撞大运了。如此看来，也许beky根本就不是早产儿？

不行，不能想下去了。念瑢压下心头的震惊，换上一贯的温柔亲切的表情：“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