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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红尘客栈,你好(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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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我们到了安陵内城,着实先实打实被它的繁荣吓了一大跳。安陵外城其实已经在心里给我们打好预防针,可这安陵内城,繁华得不像是省会核心城市,有点全国首都的意味。

倒不是说它繁华到繁花似锦,人人富得流油,街上铺石板路的石板都是青石地板,那倒不至于。只是当安陵主城正门向我们大敞的时候,便能感到袭面而来的繁华,它在直观的告诉你,我不会平庸,也不甘于平庸。反正就是这意思吧,那种感觉贼拉抽象,实在不太好形容。

马车车轴压过安陵主城的地板,发出吱呀吱呀的滚动声,依旧很快被长街的嘈杂声盖过去。安陵主城正门的守卫见到我们佩剑上的剑穗与腰间的玉佩,即刻跺脚立正朝我们行军礼。我寻思这可能是因为王牧尘的关系,他再不济也是瑞阳的王,而我们作为他的师弟师妹大概也会收到些关照。

真正踏上安陵主城的地板,我们又开始对着车水马龙的长街犯难了。

你说,从这芸芸众生中找出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谈何容易。

瑞阳山庄庄训,也不是庄训,一开始安瑾锋就跟我们讲过,侠者仁心,这忙必是会帮到底,何况我还答应了。但从安陵主城上万居民里找出位长得很像传说中夜深的杀手——墨言的姑娘,虽然三天内的时间限制是我自己要求加上去的,但也忒难为人。

掀开车窗帘,对着外面流动的人群本是想叹口气。没料到气没叹成,猝不及防一个喷嚏又出去了。

闻声,全马车的人都在看着我。

但漠抿嘴,问道。“感冒了?”他蹙眉欲要伸手碰我前额,被我一巴掌打回去了。

条件反射,我只好对愣在原地的但漠连连说对不起。“没事,没事。”,我摆手,“可能昨晚踢被子着凉了吧。”我尽力佯装不在意,他们也极其配合地被我绕过去,这个话题在但漠那句“多大的人了还踢被子”中结束。

环境略闷,我方意识到今天的空气太过于闷热。探头瞧眼苍穹,颜色跟被水泥糊上一般。风夹杂着湿气,我估摸约是要下大雨,便立即掀门帘让马车夫掉头,先找家客栈落榻。

“这是怎么了?”尤心问我。

风无迹替我帮他解惑。“快要下雷雨了吧。”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点头,随即觉得不太对又摇头,把自己都倒腾糊涂了,只好开口说。

“兴许是的。”我颔首,手习惯性地摸上下巴颏。

不算慢,我们找到间客栈,名字颇为奇怪,叫“红尘客栈”。红尘客栈的摆设、油漆,看来都是新的。木门表面特意被油漆漆成棕红色,座椅板凳为全新的,店里客人三三两两聚不到同处去,整个店面安静的不像跟闹市作邻居的,倒有点远离世俗的意味。我忽地兀自退出去昂首望向牌匾,只见朱匾上书四大金字“红尘客栈”,结合眼前景象,真说不清是讽刺意思大还是讨吉利意思的概率大。

直到我们踏入厅内,老板娘始终低头拨弄算盘对账,看都不带看门口嘴里秃噜串模糊不清的名词,侧耳细听方能懂得这是在报房价。小伙计穿行于后厨跟前厅之间,没人唤他,他便倚在柜台冷眼旁观,丝毫没有打算热情待客的模样。

此时我们走进柜台,小伙计眯眼没吭气,脸上没有任何笑意。“来了。”,老板娘始终没抬头,“需要什么。”她从旁边书堆里抽出本蓝皮封订的本,我够到随手翻开,里面用毛笔写着为数不多的人名字。

这大概就是注名册了。我偏头看眼但漠,但漠表情甚是纠结,脑海过一遍在场人数,干脆订下来房间。努力抻胳膊拿到毛笔,沾些墨,一笔一划地在注名册写好我们的名字。

“三件两人房,天字号。”我边写边对她说。

朱涵掏出钱袋,按价格把钱两推到老板娘面前。

老板娘懒洋洋地抬眼,她的声音颇为性感,嗓子似是曾被魔鬼亲吻般,说话自带懒洋洋的**意味,那种俯身在耳边说话会感到特别酥麻的感觉。“阿七。”,她开口唤道,“送这几位小客人上楼找房间去。”她反手自柜里掏出三块木牌,我想这或许是房牌,踮脚伸胳膊拿到木牌分发后,紧跟小伙计上楼找房间。

红尘客栈从外面看着不大,其实内藏乾坤。我们跟阿七身后走许久也都找不到天字号,直到他蓦然停在房门前,我差点没刹住车撞到他身上。

揉了揉鼻尖,我瞧眼他,再瞧眼房门。“天字号?”我出声询问道。

意外的是,阿七极快地否认了我的话。“不,不是。”,他摇头,“只是里面有点黑,我那盏油灯照亮。”

他此番话说完,便开锁进房间内东找西找,留我们在屋外等待。“还没到啊。”,尤心叫苦不迭,“天哪,这客栈怎么这么大。”

其实不单单是他,我也对此挺惊讶的。“是哈,怎么如此大。”我不紧垂首喃喃自语,却不敢往下细想,索性这话题很快就被翻过去,他们开始谈论起如何找到那位长相与墨言相似的姑娘。

这话仅持续到阿七推门出来,手里的油灯带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前路确实分外昏暗,油灯靠在两旁跳动着明亮的火焰,纵使如此,却也照不亮路中间。前路偶尔吹来股股凉风,本是平常的温度,却在这条走廊昏暗环境的映衬下更显阴森。

何况阿七始终都在低头看路嘀咕些字眼,他的声线偏低,声音偏轻,风一吹就散了。我往前几步,这才听清他嘀咕的是什么。“天字号……天字号……”,他断断续续地说,“在哪里来着……”

哦,原来他不知道的么。

等会?原来他不知道的么?!

闻言我赶忙上前几步。“等会,阿七先生,我想问您句话。”,我努力压稳声线,显得不那么莽撞,“您不知道天字号在哪是么?”

阿七难得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思考方告诉我答案。“并不是。”,他挠头,“其实是因为咱们客栈才刚经过翻新不久而已,老板娘说新环境换好心情,这样可以让住客来得更多些。”

回想起在前厅所看到的情况,我认同他所说的话。但对于住客来得更多些这个问题,真不是翻新就能搞定的,此为迷信,实际上你们改改服务态度来得人就多了。这话我没好意思告诉他,从某种层面来说,我们五五开的。

耸肩。“好吧,所以呢。”我问道。

他举起油灯,稍微靠近门牌挨个查看。“所以……我不太熟悉天字号现在的地址,不过我想我是能找到的。”,阿七微带欣喜地说,“看呐,这里是地字号1间,这说明我们接近天字号了。”

哦,那你很棒棒哦。

前行渐远,路途尚且甚远。阿七走在我们前面,用盏灯火不定的油灯照亮前路。我们跟在他身后,踏着由火烛开辟的明亮的路,逐步走向我们订下的天字号。

最后究竟走了多远呢?我的确记不得了,我只记得,等我们走到天字号的房间内,敞开窗户,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然半黑了。

妈诶,你们的客栈这么大是么。

阿七把我们送到房间后留下钥匙无声地阖门离去,我们没在意。结果他再次打开门,我们的目光转而移到他身上去了。

“老板娘叫我跟你们说开饭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不是,兄弟,你觉得我们下楼吃完饭还回得来么。

固然心中怀有怨念,有些小孩扛不住饥饿感,在软床上尽情翻滚。看得实在可怜,只好下楼去吃饭,我不放心他们,于是便一起摸索着下去。

后厨的菜香便是幕帐也挡不住,美食佳肴逐序端上桌,酒碗相碰,清澈的酒液微洒进菜肴中去。我的目光没停在菜上,实际落于柜台旁贴有酒字红贴的酒坛,嘴里砸吧,怀念起曾经喝过的酒水来。

除去胡绛源给我的那壶绿不叽叽掺了不知多少蒙汗药的酒。

苏舒是先发觉到的,不得不说,苏舒的直觉是真的准。比如有回尤心跟朱涵打闹,手肘差点磕他后脑勺,他下意识偏头就躲过去了;再比如有次一起练剑,汪禹晨剑没拿稳,差点朝他眼睛甩出去,他一俯身就蹭过去了;还有一次最神的,去山上打猎那次,他莫名其妙地抓住我们就跑,问也问不出什么,就说心里发怵。直至安瑾锋有天跟我们心有余悸且哭笑不得地说,幸亏你们早回来了,那地儿封印只凶兽,修为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多,你们要是没回来,那我们就只能天人永隔了。

说这么多,只是为了证明他的直觉精准到可怕。可人家自己没这么觉得,也没察觉到这件事,故此我不好直接告诉他,只能慢慢等他察觉好了。

说回来,说到现在,说回眼下。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不在于我想喝酒,而是在于我的脑袋很混乱,这间接导致我对于我想要的东西有极其强烈的欲望,比任何时候都强烈,简称性格会开启小公举属性。我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一生病就会这样,所以,我当着他们,抱起酒坛拍开封泥对口吹,边喝还边嘟囔为什么没有枣糕啊,啊,我要吃枣糕。

这是次日清晨但漠复述给我的,我当时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至于为什么晚上没出去找那姑娘,是因为尽管现在丽饶的确分崩离析,的确朝不保夕,但它的法律还是在各地延续下来。侍卫依旧会有值夜班的,正如同安陵依旧会有夜巡人员在巡逻,出不去的。

苏舒的手贴在我前额,他的另外那只手贴在他的额头,似乎在对比我们的温度。“你昨天晚上发高烧了,现在降下来点。”,他放下手叹道,“要不今天你就别出去了好好养病。”

内心剧烈反对,我脸上的表现出……好吧,我没表情。“不成,我一定得找那姑娘说清楚。”,我起身,“我有问题要问她。”

风无迹压住我的肩膀,虽然非常不爽,但我得承认,他的力气比我大。我很生气,可我貌似不知道遗传了谁,也许我本来就这样,越生气脸色越冷越没有感情,可我记得我以前不这样。

他松开手。“抱歉,弄疼你了。我只是想对你说,你或许可以把问题告诉我们,再由我们转告。”,风无迹对我提议道,“相信我们。”

好吧,可是。“不是不相信你们,只是我必须要亲耳听到答案。”,我如此说道,“真的……拜托。”

即便我知道我现在的表情没有任何说服力,声音也是,我尽量让语气变得有些波澜,变得恳切些。他们面上着实有些为难,目目相觑,纵使我明白我的请求很过分,我却依旧坚持。

朱涵压制住尤心,在他耳边说些话安抚他。眼下看来我的努力还是有些用处的。“……好吧。”,但漠只好对此妥协道,“但你要出了问题立刻回来。”

至于为什么我会执着于那位姑娘,我昨晚思考人生,思考到盛歌所讲的故事。然而却想到她话里感觉不对劲的地方,主要在于,盛歌是如何知道墨言是假死的,有人告诉她?那为何不全告诉了,非要遮遮掩掩。还是说……盛歌知道墨言在安陵,知道她化名,知道她的一切。

如此向来,被动的人就该是另一个人了。

墨言在安陵主城,她用了化名。但她不知道盛歌在安陵外城,并且所剩时日不多,即将西去了。

安陵外城没有墨言,大抵是真的。

她……或许从一开始,就晓得自己到死都见不得墨言。

我没有将这些事告诉他们,原因有二。其一,这只是我的猜测,有些地方逻辑不通,我希望听到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墨言重新叙述遍以她的视角为开始的故事;其二……这故事或许对他们而言,有些不适合,他们还是孩子,不该过早了解到这些,对于他们未来形成三观很麻烦。

我大概能猜出来这故事的结局。

“请问……你知道长得像……当年的夜深杀手墨言的姑娘在哪里么?”

抱歉,不知道。

“请问你见过长得像杀手墨言的姑娘么?知道的话请务必告诉我。”

抱歉……没见过。

“请问你见过长相神似夜深杀手墨言……”

别说了,快别说了,我孩子害怕听这些。

不得已,我看向妇人怀里因听见杀手二字而痛哭流涕的婴儿,连声道歉。那妇人瞧见我也是半大孩子,面上不大过意的去,加之母性泛滥,数落我几句便怀抱婴儿轻声安慰混在人群中远去。

晌午的太阳稍微热辣,热得有些晃眼,地表恍若热出蒸气。远远的,我望见苏舒他们擦着前额的汗,逐步向我接近,我干脆靠近他们,他们人手一支冰棒倒显得我有些尴尬。

他们瞧见我,但漠下意识把手里的雪糕给我,不出所料,化成一滩水,只剩根木棒。“如果你要吃的话。”,风无迹带我找买冰棒的商贩,“可以找这位老人家要一根。”他掏出钱,老人家给我根蜜糖冰棒,风无迹再次转交到我手里。

我爱冰棒,冰棒使我快乐。

我感觉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了。

离我们回到集合点还有点路程,风无迹索性跟我聊起天来。“你有问到下落么?”,他偏头问我,即遗憾地叹口气,“我没有问道。”

空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轻声安慰他。“我也没有,迟早会找到那姑娘的。对了。”,我含住冰棒磨出把白面折扇,“这个给你,我看挺适合你的。”

风无迹接过折扇后朝我道谢,猝不及防,他问出令我差点一口冰棒呛嗓子眼里的话。“你是隐瞒了我们什么事情对吧。”,他抿嘴,“例如说,盛歌姑娘根本活不到墨言姑娘见到她。”他的问题来的很快,我思考半分钟,呼吸间给出他相对委婉的回答。

想了想,与其费精力用在不必要的地方,还不如直接承认来得爽快。“是的。”,我顿了顿,“她……是撑不到第三天,我是来帮她转交遗物的人。”

风无迹低声叹道果真如此,我们便没有了交谈,直到与但漠他们汇合。

很不幸,我们得出最令人感到伤心的结果,一下午的劳动,完全没有任何回报。这意味着我们又浪费了一天,还有最后一天,这是我们给自己的时间限制。

回到客栈前堂,有只乳白的信鸽停在窗前,看样子是等待已久,很奇怪的是老板娘与阿七并未赶它离开。但漠先我们一步,跑到窗台边抓住信鸽,从它的脚上绑的信袋取出封信纸递给离得最近的苏舒。之后才走到窗前松开手,任由信鸽脱离他的手,向远处振翅飞去。

苏舒拆开信纸,尤心撑在朱涵肩膀打算偷看信纸内容,被风无迹一折扇拍下去了。“安御峰他们的消息。”,苏舒阖眼叹气,“也没有找到有关那位姑娘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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