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师徒情深,勿忘师恩(1/2)
她对我说。“我早已时日不多,要死了。”,两边的秀发黏在脸颊,“我要回去了。”
时间回溯,让我们回到刚到安陵没多久的时候。
瑞阳其实是有大城市的,比如说安陵。安陵是瑞阳的省会也是核心城市,是瑞阳最繁华的地段。
至于我们会来安陵的原因很简单。记得都徽音先前说过前庄主每年回庄的日子么?那天近了,纵使山庄人手再多也都忙得焦头烂额,我们就被王牧尘塞上些许银两跟一张纸推出山庄美名曰采购去了。
谁不知道他其实是怕我们招惹麻烦,在这紧要关头不能再添其他的事情,就把我们支出去。索性他让我们买的东西很少,不算贵,全部按要求买完后再买些贵重物品都绰绰有余,而且他也说过钱用不完的话我们可以花,权当去到山下历练游玩番,估计我们回去时他们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我们这些孩子,大抵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出来见到大城市老兴奋了,连汪禹晨都拍着手哼着歌踏入外城内。安陵不愧为瑞阳省会,自外城的繁华程度便可见一斑,人来人往,车来车往,叫卖声从长街这头传到那头,皆被人群细碎的声音哄散了。
王牧尘要的东西都奇怪,兴许是怕我们回来的早,给的清单上罗列的需买商品尽管不是很贵,但极其难找。也幸亏他明码标价每件物品理应是需要多少钱,不然我们还真有可能被奸商骗去大量钱财。我们一路上走走停停,问过不少人,打听过不少事,最终到犄角疙瘩的小行当问出商品下落。
小行当的老板长得贼精明,小眼睛鹰钩鼻,看人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看到钱仿佛眼珠子都能掉出来。他得知我们的需求,不消多时全拿出所需求的物品,我们打算按王牧尘结算的钱把钱两给他,结果他提前摆手阻止我,搓着手朝我们贼兮兮地边笑边走来。
“别看它们这模样,它们可不止值这个价。”,小行当老板说,“它们的确普遍便宜,那是卖它们的人不识货!我可知道需要它们的人不一般,是不是得……你们懂的。”他搓着手,我们不禁面面相觑。
我蹙眉开口。“说吧,你的估价是多少。”我谨慎地问他,但漠瞧见我的手势攥紧钱袋。
小行当老板闻言仰天轻笑,手捏着胡须似是慢慢在心里捣算。良久,他开口。“怎么说。”,他探出手掌,“也得这个数吧。”
兴许都明白这是何意,小行当老板得意的捻着胡须,我们互相以眼神来示意,通了心气。“五两?”但漠故意装傻问道,没料到这话引起小行当老板强烈不适。
他听见但漠试探的话语,立刻睁开眼,脸上皱纹叠在一起,恶狠狠地对我们说。“别跟我在这装傻,它们能只值这个数么?”,他怒道,“是五千万。”他估计看我们都是孩子,便毫无顾忌地狮子大开口,我们自然心里异常不舒服。
此番话引起强烈不适,我们顿时不爽起来,有些心气高的连声直嚷嚷不可能。小行当老板倒突然歇了心气,回归到我们原先初见他的模样,喝着茶嗦着水烟,眼睛眯成条缝,胡须随风在下巴颏上一飘一飘的。
干脆我们聚在一团互相轻声共同商讨,这家行当小铺是我们走了许久才找到目前已知唯一一家可买这些物品的地方,若是放过此地,不知得跑到何处才能买得到。这放在其次,可如果我们贸然给钱,结果它们在别处其实要便宜许多倍,若是如此,即便王牧尘不介意,我们也得心怀愧疚。
纵使如此,我们商量来商量去都没个准头,一会儿偏到去下一家的份上,一会儿又满票通过即可买上。幸亏我们多是练家子练出来了,走出如此长的时间愣是没一个喊难受不走了的。
为什么不用轻功?安陵不让啊。
不用也挺好,用了麻烦事还一堆,不及不用呢。
小行当老板瞧眼我们,冷嗖嗖地说道。“商量好了没啊,给个准头。”,他轻哼出声,“如果不想要它们的话,我就得收回去了。我的小客人们。”他正说着,拍桌而起,茶盏被摆在木桌上,似真的要把东西放回仓库里去。
风无迹挠着后脑勺有点着急,他伸手出声。“慢着!”他大声叫住小行当老板,小行当老板随即顿步,眼神精明的落在他脸上。风无迹叫的急,根本没想好怎么续尾,我动身挡在他面前,替他适当接下些许视线。
苏舒也站出来。“是否,这价格太不合理呢?”他抿唇,小行当老板冷笑出声。
他对苏舒的话不为所动。“合不合理自然我说了算,小客人们,你们到底想没想好要不要买这些东西啊。”小行当老板说得很巧妙,我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回应,恰巧此时有人入室前来帮我们解决这问题。
那人是个女子,手持花伞,她入室时适当收伞。即便她衣着连带配饰皆为简朴,可那举手投足的气质证明她不会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姑娘。我们与小行当老板在她踏进房间的刹那顿时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依旧没表现出无所适从的模样,反倒更加挺直腰杆,每步姿态优雅得仿佛能够步步生莲。
她路过我时,我隐约嗅到股淡雅的清香,不像是王牧尘先前的雅利安贡香那般浓烈刺鼻,反而清清雅雅如同她本人一般。“这倒有趣。”,她袖手站在小行当老板面前,浅声出问,“老人家,您说这些得要多少钱?”
小行当老板眯眼,唇角略微勾起弧度。“五千万。”他说罢,那位姑娘轻晃了晃头,浅叹出声。
这倒引起我们的注意,小行当老板微蹙眉,客气地问道。“那您觉得这些值多少钱呐?”小行当老板请示,那位姑娘伸出只纤细的手来,小行当老板立刻眉开眼笑。
尤心没能坐住,见状立刻出言讽刺道。“我看你长得好看,怎的做人竟也这般心黑……”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距离最近的风无迹跟朱涵两人糊住嘴挣扎着说不下去了。
那位姑娘既没过多唸语,也没闻声转身不满的训斥方才尤心对她的凭空污蔑。她只是静静地对小行当老板平淡如水地说。“不是吧。”,她嗤笑,“我怎么记得这些应该要不到五十舍勒(注:九囿大陆通币,一舍勒相当一人民币)对吧。”纵然她言辞并不激烈,甚至可以说她的语气及态度非常平和,然而这番话还是成功令小行当老板黑了脸色。
她方说罢,有些孩子才意识到她是友军,欢天喜地地围在她周围。小行当老板抿嘴,脸色阴沉得厉害,他咬牙铁心放下狠话。
他蹙眉呼出烟雾,方对我们严辞呵斥道。“老夫说是五千万,就是值五千万,您爱买不买,不买就别脏了老夫的店!”他说完后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哼哼唧唧着继续嗅他的水烟吞云吐雾。
这是真没辙了,我们跟那位姑娘互相看看,倒是耻笑出声。反正没辙的不是我们。“老人家,您不是说,除去我们别人都不识货么。”,但漠轻笑着反将一军,“那您还卖如此高……是打算卖给谁啊?”他得意洋洋的语气我听了都想揍他,更别提小行当老板了。
小行当老板倚着柜台,我了半晌也没我出下文。那位姑娘爽朗一笑,袖手站在我们面前浅笑安然。
安御峰摇了摇头,轻叹出声。“我们可以到别家去,又不只是标上您一家,您说您何必呢。”我趁机在这上面加把火,哄哄闹闹地打算就此离开。
小行当老板当即下意识出声叫住我们,我们看向他,他用苦大仇深的目光注视着我们。“五两,五两。”他无力地重复着,我们并没有听他的话,反而更加踏出迈向大门的脚步。
出了房门才发现空气是真的好,仔细嗅衣服,仿佛在那小房间闷久了,连衣服也都沾染上水烟的烟味。天依旧是我们刚来的那般天卷云舒,门口栽的老槐树树枝上休憩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连叫声此时都显得悦耳动听。我们佯装与那位姑娘道谢,随后分道扬镳,不料这当真刺激到小行当老板的神经,他发出声怪叫。
随即我们停下脚步纷纷转身看他,这回是他无话可说了,天平的倾斜方向落在我们这里。小行当老板在柜台那里我了半天,我来我去良久就是没有我出下文来。“五十舍勒,五十舍勒!”,我们并没有为他的话暂停片刻,他见状立即改口,“好吧,好吧,二十舍勒拿去吧!”
听出他松口了,我们当即齐齐往小行当店面里走。小行当老板始终皱着眉头,脸上的皱纹好似狗不理包子上的包子褶,他无可奈何地边叹气边注视我们掏钱结账。东西是被主动请缨的几个男生搬走的,但漠瞧见风无迹实在太过吃力,只好帮他担待点。
走出店铺,我们就该和那位好心相助的姑娘分道扬镳了。那位姑娘却在我们道谢后转身准备要走以前叫住我们,神情很是恳切。“等等,请等一下。”,我们听后随即转身,她好像颇为吃力地追上我们,“这位小友,请问能和我过来一下么?拜托,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她的目光所看向的人,是我。
但漠跟风无迹两人想都不想挡在我面前。尤其是但漠,我在他张口即将朝那位姑娘质问出声钱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抱起汪禹晨把他交到苏舒手里,千叮咛万嘱咐,随后主动牵起那位姑娘的手朝他们道别。
话说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拉小姑娘的手呢嘿嘿。
咳,其实我有我的思量。首先那位姑娘适才帮我们解围,于情义来说我们理应帮她方合适。二则,于礼数上,她是一介弱女子,也害不了我,其次我们身上都穿着的是瑞阳山庄的校服,若是拒绝了虽来往旁人看见的不多,但也终归失了师尊他们的门面,这是我绝对不会允许的。
日头正高,按时间推算现在实为晌午,长街上的人虽不多,却也不见得少了哪里去,好在依稀听得清叫卖人所喊的字句。远处人家逐渐升起缕缕炊烟,近处或是酒楼或是饭厅自后厨放上餐桌的佳肴菜香飘入至我鼻内,仿佛呼吸间便得以饱足。
那位姑娘把我的手攥的很紧,恍若生怕扭头我就会凭空消失般。我由此得以从美食佳肴的气味海洋中拔出头来,不消片刻便能感知有种刺骨的阴寒正向我袭来。我仔细判断,至此辨得出只因那位姑娘抓着我的手。
她的手很冷,不像玉冰心,她的冷好像撤去全身上下所有温度的冷。不像是人体体温,倒是像她的整体体温位于人体正常体温以下。
恍然我貌似明白她要跟我即将说什么了,她兴许知道我的想法,兴许并没有只是我想多了,总归领我到处茶馆。我们进去时,说书人正在说评书说到正点上,啪地一拍醒木,折扇往桌面那么一落,即可继续讲起没讲完的故事。
“话说这墨言为救唯一的徒弟盛歌勇闯天道啊,可谓是九死一生……”
刚听说书人讲个开头,那位姑娘动作一顿,握着我的手立刻攥紧几分,随即怕我吃痛松开。我们同去上楼,找了间雅间落座,她替我点些甜点。待送去小侍女后,她提壶茶水,起开茶盏,将其中一盏递给我,里面斟上大半盏清茶水,茶水中间飘着片枯茶叶在沉浮。
她注视着我,兀自苦笑。“你已经猜到了吧,我就是盛歌。”,她晃荡着茶盏,抿口茶水,哭笑不得地说,“这茶真是越煮越苦了。”
我没有回答她,其实我并不知道她是盛歌,原本也没打算去猜。可我的目光对上她暗藏悲怆的眸子,忽地把那些话给咽下肚里去了。“那你为什么会找我呢?”我问出这句标准的问题把她原先的话忽悠过去。
“因为我们都是同一类人。”她没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云里雾里地抛出这句话来。我琢磨许久,才琢磨出各种含义,便明了,随即彻底放松神经,干脆瘫在座位等待端着茶汤的侍女上来。
盛歌瞧见我,不由得啼笑皆非地托脸问我。“就这么放松啊。”,她勾起唇角,“一点都不怀疑我。”
对于此话,我翻了个白眼以用来反驳她。“能说出这句话就已经证明你不是这里人了。”,我耸肩,“反正你又打不过我,反正……”
你快死了。这句话我不忍心对面前这位还处在人生最美好阶段的姑娘说出口,毕竟太过残忍了。
与我想法相反的是,她自己把这话说出来。“是啊,我时日不多了,要死了。”,她的目光落在手上捧着的热茶上,“我要回去了。”
想不到该说什么,我只能沉默地看着她,直到她开口破了这岑寂。
盛歌放下茶盏抓住我的手,墨紫的虹膜在阳光照射下有些发浅。“我找你来,是想拜托你件事情。”,她的目光仿佛望进我眼底,“希望你能帮我把一封信和这把花伞给我师父墨言。”她放开手,慌慌张张地从袖口掏出封信封,我方意识到她指的物品是什么。
但我仍旧很茫然,她轻笑出声,讲起段过去的故事。她的声音不轻不重,不耗太多力气便能听清,合着楼下说书人拍醒木的声音,反倒凭自多添几分江湖气。
“我第一次遇见师傅的时候,她持有的还不是念师恩,而是这把花伞——”
旁边有马匹踏地的声音略过,盛歌没太多在意,依旧蜷在角落里低声哭泣着。“小姑娘这是在哭什么啊。”,盛歌头顶有人在说话,“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盛歌抬头,恰好对上墨言的眼眸,墨言的眼眸虹膜偏淡,背着光恍若闪着水色,好看极了。
“鲜衣怒马,咫尺天涯。”盛歌对这段初遇留下总结。
我没多话,捻起方送上的梅花烙往嘴里喂,静静地等她说下去。
厥后,墨言凭借她断断续续还夹杂着哭腔的话里得知她是刚被熊孩子欺负后,立刻捏拳跑去揍了顿那些熊孩子。墨言是干通报上去要掉脖子的勾当,又岂是那些孩子能干得过的,当然揍得他们挨个乖乖跑到盛歌面前道歉。随之要走时,盛歌抓住她的衣角,小声恳求她带自己离开。
盛歌念及此,不禁破功乐道。“我当时可怜巴巴地跟她说,‘女侠,带我走吧。我吃的不多,我很听话的。女侠我没爸没妈没亲人,你忍心看我一个人死在这里吗?不忍心对吧,那就快带我走吧,我很乖的……’,就这样。我生怕她不答应我,没给她可以插话的机会,说到最后我就干脆拽着她的衣角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她抱起我回寝舍。”,她抿嘴笑,“也就师父有这耐心,落在其他人身上指不定一刀了解我,送我见阎王爷提前喝下孟婆汤赶紧投胎去了。”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
盛歌这人看起来文文静静,一说起有关墨言的事情,嘴噼里啪啦地似乎合不上般的。“但师父没有,师父对我可好了,师父虽然每天都很忙却总会抽出时间陪我,也会教我武功什么的……反正我师父可好了,非常好。”
听到我没忍住,默默嘟囔句我师父也很好。
她笑了,笑得很悲伤。“那真的很好啊。”,她的双眸似有水在流动,“记住要好好跟你师父在一起呢,别像我一样,跟你师父好好的——”
彼时她的这番话我是听得稀里糊涂的,从没搞清楚过,只能一个劲儿的她说什么我点头,寻思哄着人家小姑娘好了。直到后来,后来我真真切切地理解她当年所说的那番云里雾里的话,却已经迟到什么都救不回来,落得什么都没有的结局。
墨言捡到她这个便宜徒弟时,盛歌的身高还没有到她大腿。墨言向来干得是刀尖上舔血的工作,从不知小孩如何带,甚至在开始的一段时间给盛歌讲睡前故事愣是把人家孩子吓到半夜不敢上厕所的地步。
她这番言论,令我想起我当初带汪禹晨的那段日子,多少理解墨言起始的手忙脚乱。我觉得该说些什么为同样初次带孩子的同僚辩白的话,抬眼却看见盛歌笑得格外甜,勉强把哽咽在喉的话语全和糕点同吃下肚。
盛歌说她师父墨言原本在夜深这个杀手组织里算一等一的杀手,除去手法干净利落不留尾巴外,就是她没有任何软肋,她只有她自己。可带上盛歌就不一样了,盛歌起先只是个小孩,别说自保,连匕首都拿不稳。
索性墨言的人际关系还不算是特别差,在夜深里有些可以掏心掏肺的兄弟姐妹,他们一起拉扯盛歌到差不多跟现在汪禹晨同大的年龄。墨言就开始逐步先教她武艺自保,与书经自学了。
通常伊始全很困难,没有耐心,没有毅力,疼,这些盛歌都感受过,墨言心疼也没办法,只能在每次出任务回来后多送她些甜点。有时候是冰糖葫芦,有时候是桃花酥,不过更多时候是梅花烙。那时候是她的甜,梅花烙更是上升为她最喜欢吃的糕点,每到那时,墨言总会摸着她的头说真乖真厉害,明天再接再励,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说这话时她正看着我,我闻言收回伸向最后那块梅花烙的手。
我想了想,举手澄清刚才的行为只是饿了而已。“其实我最喜欢吃枣糕。”
盛歌没搭理我,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也就算是苦中作乐吧。盛歌逐渐从连剑都握不稳到能刺中目标两剑的地步了,墨言同样因她每天回来的都早些,身上的血腥味不似当年那般重,也会有事没事带着她到处看风景,顺道读读书共同学习。
“估计在那时候师父就多少有隐退的意思了吧。”她敛眸,注视着梅花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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