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四,扭转乾坤(1/2)
无论一啄一饮的生计小事,还是扭转乾坤的家国大事,只要世上有事,自然总会有人去做。区别在于有人舍生忘死做得积极主动,有人则是消极被动显得身不由己。
李佛奴和张宝官虽说领受了这份差事,心里却有点犹疑不安。自打年号从“承运”换作“光正”以来,一股惶恐不安或者说是心浮气躁的氛围慢慢凝聚成团,纠结不散。从永寿宫到长庆宫,从朝堂到村野,从京师到州郡,再从中枢到方镇,公卿庶民、里外上下、各式人等都隐隐约约感受到这股惶恐不安的气息,它堵塞在心头,让人憋闷难受。山雨欲来之前,当下风平浪静的状态肯定不能够持久,只是又说不上来它到底会怎样转变——可能乌云盖顶,风狂雨骤,也可能云散雨收,霁月光风。
今夜,李佛奴张宝官除了满腹的犹疑不安之外,还明显地感觉到另一股无形的压力,他们不知道殿中侍御史林重阳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只是碍于林大人的官威,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照他的吩咐去做。这差事当然不好干!太保张成义是什么人?是林重阳见了都要赶紧下马打躬作揖的大人,若再细论,只怕太保府上的门房都比自己的官品大,自己却要带人去设伏、拿人,岂不是找死!
李佛奴苦着脸,嘟囔道:妈的,姓林的怎么又跟太保大人较上劲了?他抓人倒是抓上瘾了,跑来轻飘飘地甩两句屁话,却让咱们夹板缝里做事,放不开手脚不说,这要是两边一挤,咱们夹在当中可就给夹死了。再说太保府上的人咱能随便抓么?这抓对了还好,若抓错了,脑袋瓜子还要不要?
张宝官因为上次错逮陈广陵而吃了大亏,心里始终有些耿耿于怀,听了李佛奴的话,恨恨地说:上次是陈学士,这回是张太保,一个比一个官大,都他妈的是咱们惹不起的人物!得,惹不起,咱总躲得起。姓林的待人不厚道,好处沾不上半点,坏处全让你兜着。我说咱也犯不着替他费心卖力,咱们就去点个卯,应个差,反正咱们也不是他的手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咱按照咱们自己的规矩来,等完了事,咱哥俩找个地方好好喝它一盅去。
李佛奴点点头:也罢,那就招呼弟兄们,往宣和坊走上一遭,也算是给了他面子,应付了差事。
只是张宝官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当下叫住李佛奴:兄弟且慢,带去的人手一多,一路上大呼小叫的,只怕动静太大,要是让太保知道了怪罪下来,谁也吃罪不起。依我说,少带上几个人,咱们悄悄地前去,等到了宣和坊,便让弟兄们散开,太保府的那几座门,你我二人再派上几个贴心可靠的弟兄应该看得住了。不过话说回来,咱们揖捕司的人凡事都要听命与马大人,而马大人与太保大人彼来我往,交情一向亲厚,今儿的事怎么绕都绕不过马大人去?咱们可犯不着为这姓林的去得罪太保大人和马大人。
李佛奴想了想,道:老哥果然想得周到。今天这事蹊跷古怪,想那姓林的重获起用时,马大人甚为关注,曾叫揖捕司的弟兄们多多留意他的举动,他两人早有不和,现在这事又牵涉到太保,咱们夹板缝里难做人,只能谁都不去惊动,等下咱们去宣和坊看看情况,若无动静,咱就散了,若真有什么事,咱也不能做主,立刻禀明了马大人也算不迟。
待到了宣和坊,李佛奴将手下布置停当,自己却和张宝官蹲守在墙角处,两人忍着瞌睡,小心看守太保府的角门。当时辰快到五更,只听“吱扭”一声,太保府的角门先是开启了一条缝,有个人影正探头探脑的朝外张望。
守在墙角的李佛奴张宝官这下子都来了精神,瞪起眼睛死死盯着那扇角门。果然门一点一点地打开,跟着一个黑影一溜烟地窜至街中。李佛奴、张宝官早有准备,冲上去一记擒拿,便把那人死死扭住。
那人不敢声张,只是拼命挣扎,张宝官见他不老实,一肘下去捣中那人的小腹,那人一声惨呼,躬起身子半蹲在地。
李佛奴喘了口气,说:妈的,看看是谁?好大的蛮力,差点就按不住让他走脱!
张宝官用随身的火镰点起火折子往那人脸上一照,虽只是短短一瞥,张宝官象见到鬼似的脸色大变,手里的火折子抖得快要拿不住,声音也变得结巴结巴:这……这……这不是……马……马……马大人么?
“什么?”李佛奴听了这话,也是一惊,当下抢过张宝官手上的火折子往前一递,幽幽微光里所映照着的不是马行原马大人是谁?
这当真出其不意,上司下属竟然在这儿碰见,马行原这时也从刚才的惊骇中回过神来,诧异道:你们,原来是你们!李佛奴、张宝官,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李佛奴、张宝官赶紧俯身施礼:卑职参见大人。
马行原哼了一声:快扶我起来。妈他个巴子,下手没个轻重……
张宝官赶紧搀马行原起身,一边陪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怪小人有眼无珠,小人不知是大人您在这。不然就借小人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大人无礼。
马行原骂道:废话少说,你们怎么到这儿来的?
张宝官说:都是林大人要小的们在太保府外设下埋伏,还说要拿扣从这府里出入的人。
马行原脸色一沉,道:林大人?哪个林大人?又是林重阳这狗东西?
李佛奴趋前一步,道:正是。殿中侍御史林重阳、林大人吩咐小的们……
马行原眼睛一翻,怒道:他派你们来,是想拿扣我的么?你们胆子不小!
李佛奴俯身长揖道:卑职不敢。卑职正准备将详情禀报大人。
马行原舒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头,道:你算有点见识,做得不错,先把派的人都给我撤了,有事明儿一早回衙门后再说。
殿中侍御史权限虽广,品秩却不高,所以除了元旦、万寿等群臣集聚的大朝会,或是每月初一、十五的朔望朝参,林重阳并无资格跟常朝官们一起入宫朝参面圣,所以就算他对太保府上的逆谋了如指掌,按规矩也只能将耳闻目睹之事写成奏折,递入宫中,听取圣裁。
只是这事刻不容缓,林重阳一早就守候在宫门之外,希翼能见到陆太师或某位大人,从而将太保府逆谋的消息传递进宫。
然而林重阳终究还是失望了。他在宫外候班入见的队列里,赫然看到了统领金吾卫的讨逆将军储定安和执掌揖捕司的振威将军马行原,这必然是李佛奴张宝官等人行事不力,不曾将人拿住。
扼腕叹息之余,林重阳还是不肯罢休,因为远远又看见太师陆正己的官轿正疾行而来。林重阳大步上前,想趁着陆太师下轿换乘肩舆入宫的当口,拦住太师向他禀告。
可惜陆太师身有要事,实在没那个闲空。林重阳行礼刚毕,陆太师已坐上肩舆,犹自在连声催促:快、快,快去禀告圣上、娘娘,长安城已经攻破了!
林重阳闻言,愣了一愣,不禁跌足长叹:长安城攻破了,张太保的事只怕又要搁一搁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