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六 至尊至贵（2/2）

汪皇后点点头，冷声道：妇道人家，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有别的本事。上皇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吾还有什么指望，反正是不想活了，索性豁出去闹它一回！

陈太后先是一怔，继而就明白过来，当下也冷笑一声，道：闹吧，越是闹得翻天覆地、神鬼不宁才好！永寿宫的一帮人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皇后打算怎么个闹法？

汪皇后恨恨的道：谒祖……哭庙！吾当到太庙去，请列祖列宗为吾作主……

陈太后道：谒祖哭庙？谒祖哭庙！好，好一个谒祖哭庙！老身这回岂能袖手，当助皇后一臂之力！明日十五，正值朔望，百官朝参，众臣云集，老身当合皇后一起谒祖哭庙！

汪皇后赶紧起身，盈盈下拜，眼里泪作泉涌：儿臣何德何能，既让母后娘娘忧心烦恼，又要劳动母后娘娘的慈驾……

陈太后一边扶皇后起来，一边说：吾不帮你，谁能帮你，都是自家人，自当同心协力，谒庙的事就这么定了，皇后快起来吧。

汪皇后热泪盈眶，又伏地拜了几拜，方才起身。

婆媳二人心有灵犀似的一点便透，内侍们这时打来了热水面巾，陈太后和汪皇后都只是胡乱的擦了擦脸，便等不及的商量起谒祖哭庙的诸多事宜。

因为有了陈太后的助力，汪皇后这下子信心倍满，这次不闹则已，要闹就肯定要闹出个大名堂。

第二日上，太皇太后和太上皇后都是五更即起身梳洗，梳洗毕，两宫娘娘在宫婢们的侍候下，换上了厚实沉重的大朝礼服，头戴凤冠，手执玉圭，由内廷执事引导而出。

其后另有执事宦官奏请两宫娘娘升舆，于是太皇太后坐大安辇，太上皇后则乘金根车，内侍宫婢们随行充当法驾卤薄，一时五色旗幡翻飞，黄伞宫扇林立，前导后从，仪仗森严，吉时正刻已到，司礼的宦官一声“启驾。”，车驾便一路迤然，往丽景门而来，康妃宁妃寿妃虽无资格往太庙谒祖，但都随驾同行，相送于宫门之侧。

守在门户处的内侍宦官见车驾已至，连忙大开中门，口中“吁——吁——”的发出清道之声，以便让人闻声下跪，迎候将至的车驾。

宫门豁然洞开时，车驾已经进抵门前，在丽景门外负责宿卫防守的金吾卫将士猝不及防，一时目瞪口呆，自从上皇内禅，幽居此宫，长庆宫的正门就再也没有开启过。

今上和吴王对此都早有谕令，长庆宫丽景门及天街御道等各处，平时不许闲杂人等通行经过，若有人强行进出，立予格杀勿论；若有人奉诏奉旨出入此门，必得先将宫中府中颁发的印信符节呈递验看，以辩真伪。

可是今天的情形分明与平时不同，并不是外人要进宫，而是宫里贵人的车驾要出行。况且这贵人还不是一般的亲贵，竟是太皇太后和太上皇后。象这样的事情，守门的将士们从未遇到过，是以个个惊讶，人人错愕，竟不知如何是好。

趁着宫门口守卫的慌乱，汪皇后以目示意左右，宫正监何知书会意，当即趋前朗声高呼：奉太皇太后懿旨并太上皇后教令，两宫娘娘的车驾欲往太庙谒灵祭祖，为太上皇帝祈求福寿，金吾卫的将士岂可不奉旨遵令？其宜速退！

将士们闻言皆有畏难退缩之意，抚军将军、执金吾林重阳见势不妙，拨出腰间的佩刀，呼喝着众人上前。

自从上次发生宁安公主窃符入宫之事，林重阳便不敢掉以轻心，成天监守在宫门等处，此刻眼见得车驾将行，忙出声阻止。

何知书亦大声呼喝：太皇太后和太上皇后的鸾仪车驾，你们谁敢拦阻？还敢带刀仗剑，莫非存心弑主？两宫娘娘有令，车驾启行，不得在此停置。

前导的内侍宦官们便又“吁——吁——”的呦喝开道，林重阳情急之下，举刀便砍，这一刀未对准头，只砍下了前导小宦的帽子。那小宦双手抱头，吓白了脸色，嘶声惊呼：有人行剌两宫，快快护驾要紧！

一众宦官眼见得林重阳凶神恶煞似的拿刀砍人，心下均有些慌张：这要是径直硬闯，必然讨不得好去……官兵们连皇太后、皇后都不惧，杀起咱们当如斩瓜切菜……

车驾此时便停在原地，随驾而行的内侍宫女都面面相觑，犹疑不决。宦官们虽然不敢踏足前行，这会儿却是拼命扯起嗓子，尖声尖气的乱喊怪叫。

林重阳眼见自己一刀挥下，便阻遏了车驾前行，当下不敢迟疑，再次举刀大呼：将士们领吴王的薪饷，当替吴王办事，且圣上早有旨意，闭此宫门，任谁也不得出入！你们快去搬拒马，撒蒺藜，封闭宫门，不许放人通行！此乃军令，谁敢违命，本将定斩不饶！

将士们士气稍振，当下便有人去搬动拒马，拦阻御道。汪皇后在车里看到，心中急得不行，这宫门要是过不去，谒祖哭庙当是一句空话。汪皇后低头想了一想，正要吩咐降舆，前面一阵纷乱，却是端坐在大安辇上的陈太后越众而出，被内侍宫婢簇拥着来至门前。

陈太后大怒发话说：哀家身历四朝，何曾见过今日之状！大胆放肆！简直宁有此理！吾乃太皇太后，竟不能前去谒庙祭祖？哀家倒要看看，是哪个敢挡吾的驾，拦吾的路？

林重阳上前施礼，陪笑道：太皇太后请息怒，臣非奉旨不敢轻开此门。

陈太后冷声道：奉旨？你们究竟是奉谁的旨？这天下到底是吴王的还是官家的？竟连哀家和太上皇后都不能从此门中过，岂不荒唐？

陈太后疾言厉色的训斥，汪皇后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当下心里暗喜不已，于是从金根车中出来，左右忙以肩舆栽之，亦径行于前。

汪皇后正色说道：母后娘娘身历四朝，至尊至贵，岂是尔等可以犯上不敬。诸位若敢逞凶弑上，不妨以白刃加于本宫。

林重阳脸色一变，手中的刀不觉放了下来，当下讷讷说道：臣、臣但知奉命行事，岂敢逞凶弑上。

汪皇后逼视林重阳，冷笑一声：弑主犯上，十恶不赦，吴王尚不敢为此事，想不到林将军到敢为之？本宫请母后娘娘安坐御辇，儿臣当作前驱，以为引导。

林重阳低着头，冷汗涔涔，未敢言语。何知书见状，拉着长音，高声应称：谨遵太上皇后教令，车驾启行，恭请太皇太后、太上皇后升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