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一 时不我待(2/2)
——当先要把那些不肯听命服从的朝官往死里给做了;那些躲进宫里的,也得把他们的家小给拘押起来;而政事堂周氏兄弟的一干心腹亲信这一回肯定是在劫难逃……所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只要京师的禁军掌握在自己手上,任谁都只能乖乖的低头,人头再硬,难道能硬得过刀剑?口舌再利,也只好去找阎罗王诉苦伸冤!
唐郡王现在有心要做大事,成大业,因此思忖这兵马尚未动,粮草须先行的事。好在京师万物俱有,因此少不得要放纵士兵大抢大掠——抢掠逆臣奸佞的家产资财,是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应该算不得抢掠!而只有让人人都做下一沓子坏事,不留余地了也就没有了退路,自然就会死心塌地的一路走到底。
俗话说得好: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自己既然想要拥立外甥庆王,那么必然要行些非常之事,那些什么礼义廉耻、忠孝节烈的陈词滥调先统统放在一边。
都说成王败寇,这道理明白得很,谁若能掌控大局,谁就可以指鹿为马,颠倒皂白,所以切不可学那妇人之状,凡事忸忸怩怩,遮遮掩掩。
唐觉之略一沉吟,便下令说:马都尉,你速带一支人马包围永寿宫,让兵士们只管问宫里要国贼奸佞的人头,但不许放一个人出来。储都尉,你去把散居在京中的朝官连同其妻儿老小统统都给我拘押到宣和坊来。钱都尉,京中富室大户所在不少,你带一标人马要他们献粮捐饷,犒劳军士,否则抄没其家。齐都尉,你带上北营的弟兄,关闭京师九门,让兵士们登城巡防,若有异常,速来报我……
张成义道:郡王,骠骑将军许仪宾领军在外,其妻南乡郡主尚在京师,是不是也把她给拘起来留做人质?
唐觉之微微皱眉,却道:一山难容二虎,吾与那许成龙早晚得见真章,其妻儿家小自然先拘起来再说。至于周家遗孽,个个斩杀不留!沈都尉,此去顺便多请几个翰林学士,军中拟稿布告缺少他们不得……
张成义插言道:宁安公主和燕国长公主府上都蓄有豪奴健仆,也须严加看管,不许她们勾结交通……不过公主身份尊崇,与庆王殿下谊属至亲,你们须待之以礼,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粗鲁莽撞。
唐觉之点头赞道:参军张成义赞划有方,行事果决,中军不可一日无之,即日升为中军长史,吾不在时,可代为发号施令……
众都尉得令,各自带队而去,眼见得堂前舍外,兵士们列队成行,帷幕之后的陆太师却只能暗暗叹了口气。
陆太师这一脚奔进了军营,这回自然不能够从容脱身,他心里因此暗叫“苦也”,虽说查抄了周家,算是替自己出了一口鸟气,不过任由将士们这样闹腾下去,总归不能善罢甘了。何况唐觉之还说出:“若天命归庆王,诸位出将入相,列位公卿,赢得封妻荫子,荣宗耀祖,自当不在话下……”这样逆谋犯禁的话来——看来唐觉之是想借着由头兴风作浪,甚至不惜犯上作乱,威逼君王。
陆太师知道自己这一脚无意中踏上了贼船,眼下船将离岸,而前途烟雨风波,实在是渺茫难测。
若天命归庆王,将置当今皇上于何地?置太子晟与皇太孙于何地?再说天命归庆王,最终只是唐家暴得大利,于陆家却难有什么实在的好处。
还好唐觉之这回只是存心要拥立庆王,而不是想改朝换代、皇帝自为,否则自己那身为帝婿驸马的儿子岂不成了前朝的宗亲遗孽,被新朝所赶尽杀绝!况且陆怀如今身在宫里,钦命提点金吾卫,禁军若是逼宫,应当会有火拼之事发生,那么究竟如何才能够趋吉避凶,于乱世之中保全我陆氏宗族?
这难题让太师陆正己冥思苦想了许久,想要趋吉避凶,明哲保身,莫过于凡事装聋作哑,不闻不问……陆太师算是个明白人,这么一想之后,自然灵台明净,清澈如水。
既然不幸登上了贼船,最好学那进了曹营的徐庶,少开口,不多事,冷眼看——潮起潮落终有时,不妨看着他潮起,然后等着他潮落。
陆太师现在只是焦虑,怎样才能把话带给宫里的陆怀,让他时刻都牢记着。
宫里对外面的图谋一无所知,对禁军将士去而复来,聚集在宫门外嚷嚷着要太宰的人头,宫里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丽景门外,百姓和兵士们都嚷了一整天了,也不知道歇一歇。
天刚放亮的时候,体仁阁的周太后突然中风了。正在陈太后处议论朝事的汪皇后,惊闻此讯,自然和陈太后一起赶去探望侍疾。太子妃此时已经被救醒,眼泪汪汪的缩在一旁,她现在可以肆意的哭泣流泪,借着忧心周太后的名义。
陈太后和汪皇后都仔细问过太医,说是情势危殆,将恐不治,只能拖延一时是一时罢了。
照这情形,周太后应该是好不了了。陈太后和汪皇后相互之间交换过了眼色,陈太后当下便直截了当地说:原先预备好的梓宫应该置放在长庆宫的乐安堂吧?若是慈圣皇太后大行,设灵何处?享祭何处?发丧举哀,这些都要预作安排。皇帝该召礼部的大人们来问问,要是短少什么得赶紧派人去置办……
汪皇后叹着气说:街市都快成荒墟了,只怕有钱也无地儿买去,六部也都遭了灾,库仓尽空,靠内府天仓的积存,杯水车薪,只怕不抵事……唉,偏偏总在节骨眼上出这些意想不到的事……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
陈太后皱着眉问:怎么皇帝还不知道周娘娘的事么?
汪皇后说:皇上今天精神不济,儿臣才刚劝说皇上去小歇片刻,所以没敢惊动……
陈太后沉默了片刻,方才叹道:周家遭了劫,老老小小的死伤不少,周娘娘得知凶耗,一时难以经受……唉,这帮乱臣贼子!无法无天之徒!叫太医们好生侍候着吧,趁着周娘娘这会儿还有一口气,总得让皇帝和她见个面……
汪皇后轻轻“嗯”了一声,回头对何知书说:皇上睡了有一个时辰了吧?你去告诉王守礼,让皇上赶紧来一趟……
何知书答应着才要动身,皇帝已乘小轿来了,一见之后自然大惊失色。“母后,母后!”皇帝连唤了十来声,病榻上的周太后全无反应,皇帝呆了一呆,颤着声的叫召太医。
汪皇后趋前说道:宫里的太医都在这儿,八喜堂福妃那边的也都给叫来诊看……
皇帝根本听不进皇后的话,他跺了跺脚,发怒道:宫里的太医不行,那就快派人往宫外传叫!母后病笃,京师的名医应该统统召来,侍疾、下药、开方子……快、赶快叫人去……
“是,是!”王守礼和何知书都不敢迟疑,应声称诺的同时,两人齐齐奔出了体仁阁。
汪皇后这时候却说:妾身一直在母后跟前侍疾,如今脸尚未洗,发尚未梳,请皇上容妾身暂退,稍事梳洗……
皇帝一怔,缓声说道:皇后通宵未眠,朕却不知……来人,侍候皇后梳洗。
汪皇后这便在体仁阁里草草梳洗了一番,此时天刚大亮,站在高高的体仁阁上推窗环顾,虽然寒风迎头扑面,不过让人感到宽心的是,昨日弥漫在京师上空有如乌龙腾云般的烟雾都已经被劲风吹散,汪皇后因此稍稍有些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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