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一 时不我待（1/2）

唐觉之话刚落地，张成义及南营诸都尉都俯身拜倒，口称：卑职等惟听大将军号令。拥戴庆王，济国安民！

陆太君笑吟吟的说：这才象是吾儿说出来的话！若庆王能够承天应命，诸位将士的拥戴之功自非旁人能比，这出将入相，封妻荫子理当是少不了的事。

张成义说：此正是吾辈之愿。男儿从军，志在扬名，建功立业，尽忠报国，亦不枉活过一世。庆王殿下若能承天应命，这既是太夫人的福份，也是咱们一干弟兄们的荣耀。今日既然跟从大将军，自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储都尉也说：咱家都是老粗，讲不出大道理来，不过追名逐利，人之所欲，既然皇上不能升赏咱们，不妨另推明主，俯身事之，庆王高贵，宜当立之，海内同尊！

陆太君频频晗首：咱唐家忍辱负重，老天全都看在眼里，所以今日酬报在咱们庆王身上。吾儿，凡事皆在人为，你且尽全力罢了。

唐觉之拱手道：母亲说的是，孩儿敢不用心尽力！

陆太君呵呵一笑：昨日乱起，听说是北军哗变，家人欲送吾往乡下暂避，被吾推阻。吾已年过花甲，平生所历何止百事，再说军中将士大多是你父亲所提拨任用，吾又何惧之有？这位张参军，足智多谋，吾儿不妨多多重用。家里的资财，如今都可散作军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只要能够光大我唐家的门楣，取舍切割，在所不惜，吾儿切不可贪小失大，坐失时机。

张成义道：太夫人深明大义，令吾辈感叹钦佩。今日能够成事，实乃依仗太夫人之力。

陆太君不以为然道：张参军不必过谦，若非张参军巧妙安排，老身原也不会到此……此天时地利，也是机缘巧合，大家各有所需，皆得其便，故而一拍即合，惟愿此后大家同心同德，共辅明君圣主，安定社稷天下。

储都尉钱都尉等都道：张参军神机妙算，胸有城府，早在北军骚动之时，便力劝我等按兵不动，说什么待机而起，必有厚报，果不其然，如今咱们跟随了大将军，都指望着建功立勋，日后明主登位，则荣华富贵俱可期矣。

马都尉说：咱们投身行伍，少说也有一二十年，这其间大小阵仗经历无数，功劳苦劳哪一样比不得旁人？可是皇上对咱们毫不体恤，呼来喝去，如遣隶仆，而一帮不学无术之徒，攀龙附凤，高踞朝堂，祸害苍生百姓，军中对此早已愤怨不平！今日之乱，即因此而起，却也正合吾辈之意，皇上昏馈，太子庸碌，国事委靡，生灵涂炭，禁军将士怒从心生，当诣阙鼓呼，敦请庆王殿下嗣位，以符众望，以安人心。

原来昨日北军哗变，京中乱起之时，张参军即与南军的马、储等几个都尉密商，都以为趁着乱生，正可以博功名，图富贵，然而群龙无首究竟不行，于是唐府的陆太君就被张成义等人请进了军营。南北两营的禁军与唐家渊源颇深，营中带队的几个都尉都曾是老太师唐明麾下的部属，而张成义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立时便把陆太君说得心思浮动。是啊，眼前的大乱正是个现成的机会，唐家若不好好把握，上有愧于宗族祖先，下则无颜面对子女儿孙。

陆太君因此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说给唐觉之听，谁知她儿子竟然跟她想到了一处，不等她出言开导，便说出“天命归庆王”的话来。

天命归庆王！天命归庆王！这平日想都不能想的话，现如今她儿子却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自然而然，这怎能不令陆太君心花怒放。

而唐觉之却也是被其母的一言点醒，只要念及自己的妹子，自然就会念及外甥庆王，而若以庆王为念的话，莫若以整个天下归之！想当初自己在皇子昊出生百日的酒宴上脱口说出的一句话，不承想十年之后却又萦绕心间。而趁着如今京师不安，人心慌乱，只要手底下的这支兵马能够跟从听命，不生二心，则未必不能心想事成。

“天下大乱，社稷将覆，拥戴庆王，复兴帝室！借助于禁军的这标兵马，因势利导，徐图已进，力促其成……”唐觉之以为这其中大有文章可做，自己应该好生的加以推敲琢磨。

唐觉之于是振声说道：诸位今天既然推我主事，从此自当事事听从于我，此事若成，诸位自然功不可没，但假若三心二意，非但大事不成，诸位恐怕人头不保，家族诛灭……

张成义等人皆道：禁营将士此番都铁了心要跟随郡王做一番大事，郡王指东便不敢望西，郡王但可放心号令便是。

马都尉说：咱已派人去联系北营的弟兄，当一同归来听候郡王差遣，随时都可以待命效力……

张成义说：郡王若还信不过，咱们歃血为盟，同生共死，同心同力，永不反悔！

唐觉之道：好，那就歃血为盟，大家齐力同心，再不得反悔！

左右当即从周家的库房里取得酒来，唐觉之随即解佩刀割破手指，将血滴于那酒中，张成义等人跟着照做，其下各大小头目亦都滴血于那酒中，众人举杯举碗，各自仰头一饮而尽。

皇上特恩赐封的天水郡王、官拜太尉大将军的唐觉之愿意出来当禁军将士们的头，张参军和几个都尉喜出望外，一同饮过血酒之后，几个人簇拥着唐觉之出来，将唐郡王的一席话说与南军的将士们听，众将士都油然振臂高呼万岁。

张成义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从今日起，咱们弟兄便死心塌地的跟从郡王，建功立业，博一场功名富贵，诸位愿意听令跟从者，留下；有所不愿者，另请自便。

于是就连军中的小兵小卒也一个个拜磕在地，表示愿意听命服从。

古往今来，凡事但要有人出面当头，自然不愁没人跟从，何况若跟得好，立有大功，将来出将入相，封妻荫子，成就一世的威名；小功者，按功犒赏，分派去当个太守都尉，亦不在话下。虽说这堂堂金銮殿轮不到咱家去坐，可是做个殿下之臣、守疆之将应该绰绰有余。就算不幸误跟了匪寇，那也是领头主事的被问罪开斩，咱们当兵吃粮，听人差使，千不该万不该受了奸人蛊惑，到时候王师奏捷而元凶伏诛，法不责众，余者自然宽大不问。所以今日事不妨将之看作一笔买卖，本小利大，值得出力一搏。

北营禁军的散兵游勇听说唐郡王受命节制南北二营，这时也都赶来周府归队听命。两支禁军合共有五六万人，宣和一坊自然摆布不下，于是相连的几坊也都阻街断路，处处充塞着手执刀枪剑矛，大呼小叫的禁军士卒。

北营军士闹事在先，虽然闹得性起，但闹过之后心中难免不惴惴，朝廷有纲常法度，有诸司百僚，就好象头顶上的天，岂翻得去？

然而这回听说天水郡王唐大将军愿意当头，要率领他们大干一场，那岂有不肯之理，简直就是求之不得！既然都已经闹到这份上，那就越发闹将下去，大家都闹腾起来，这罪过自然就有人帮着顶了扛了。

北营禁军闹事生乱，本来吓坏了管领北军的几个都尉，这驭下不严，纵兵抢掠，可是死罪一条！正不知该如何收场，却有南营的张参军马都尉派人来通声气，一番话说下来，北军的都尉心情稍安。当下几个人聚在一起合计：寻死不如闯祸！反正已经犯下死罪，虽然朝廷口口声声要予以宽大赦免，可是得罪了皇上，能轻饶得了么？就算不会秋后算帐，今生今世怕也升职无望！既然如此，到不如学那陈桥驿的旧事，将一袭黄袍加在唐郡王身上，拥戴他为天下之主，良禽择木，弃暗投明，这罪人摇身一变不就成了功臣？

几个都尉于是连忙召集部属赶往宣和坊去，行前还特意从戏班子里找来了几件龙袍，作为将要呈献给唐郡王的觐见之礼。

待到了太宰府，见过了唐郡王，一众人嚷嚷着要郡王爷换上龙袍，称孤道寡。怎奈唐郡王忠义传家，不肯做这大逆不道之事，当即沉下脸来不予理睬，搞得北军的都尉们讪讪然下不来台，幸亏南营的都尉都帮着劝解说合，北军的都尉悻悻然的这才作罢。

南军誓死归附，北军亦来投靠，唐觉之省时度势，不由得心中暗想：要想使人归心，莫若多与些甜头给他们。持军之道，首先在于赏罚分明，现如今京师已乱，而人心惶惶，眼下只有使之更乱，方能趁乱起事，成就大功；况且乱中才好取物，有物便能犒赏军卒，提振士气，士气高昂，则人心愈加依附，声势也就亦发壮大。

主意拿定，唐觉之便筹思着要拿逆臣，清奸佞——谁是逆臣，谁是奸佞，现在当然要由唐郡王说了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