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0三,敲骨吸髓(1/2)
面对困局,当施奇招,新太宰经过一番认真考量,终于祭出他施政以来的三大板斧,他想以快刀斩乱麻之势,速战速决,一劳永逸的解决当前财用不足、百物匮乏的问题。
周如乐预先声言,京师和地方的绅商但凡持有朝廷的借据与契约者,均应到官府报备,以待朝廷查验核实。
京师和地方绅商听说此事,都喜不自禁,以为朝廷将要兑付往年所欠,忙不迭的前往官府报备。如今钱不值钱,早一点拿到现银总归少蚀一点本利。
户部的吏员为此忙了好大一气,结果粗略核计一番,朝廷共积欠绅商官银二百余万,另外百姓们以自家所产的米谷丝麻折算成银两缴纳捐赋,报效国家,其数亦有百十万两之多,两者合计当在三百五十万两,而朝廷一年的税赋收入尚不到一千万两。就算全部用在正项开支上都还不够,又何来的余钱去填补旧年的积欠?
户部的吏员们不知道新太宰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想那周如乐即使是天上的神仙,一时也变不出这许多银子来。
身为太宰,周如乐的眼光自然要比户部的吏员放得长远,他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还钱。为此他琢磨出他的一套办法。周如乐以为,但凡能有余钱借给朝廷以生利取息的,应当都是衣食无缺的富贵人家,在目前朝廷无钱,府库空虚的情形下,应该想些办法再从他们身上刮削一笔银两出来,以弥补缓解眼前的窘困,所以新太宰对僚属们表示,朝廷将延用旧例,继续向江南的富室大户们告借,这总好过增税加赋直接盘剥于升斗小民。
皇上已经一再重申告诫,治理天下,以安抚民心最为重要,当今民生苦困,尤要施以德政,以忠孝仁义治国,文武百官须知廉知耻,不可巧取豪夺,令百姓不安,使天下动荡。
皇帝所言,诚为至理,周如乐只得打消原先所想的增赋加税的主意,而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求借告贷上面。
政事堂因此发布谕令,此前官府所发给的契据,朝廷照例承认,不过现如今逆伪未除,西秦和蜀中皆非王土,河北尚被胡人占据,家国未靖,臣民百姓均应共体时艰,共度难关,所以除以前所借的之外,尚需再借,定以年利三分,留待将来天下太平之时再予足额兑付。依据此令,那些手头持有契据的人家,不但分文未得,相反还要再平摊一笔银两,以尽其身为臣民的忠孝本分。
图穷匕见,江南的士绅百姓都为之傻眼,太宰这一斧劈下去,除了吓坏了江南的绅商,也震住了户部的吏员们,他们算筋算骨,正在为还债销帐的事犯愁,结果周太宰一声令下,旧债暂时不需要清算偿还了,并且还能再强借一笔新债。有钱办得称心事,户部这下子又该有好日子可过了!
太宰的第一招颇见成效,所以第二招接踵而来,他下令清理田籍,估摸产出,地方州郡的官长守令有劝农增粟之职,但据查,各州郡府县均瞒报所产,少纳了许多米谷钱粮,所以应该补齐征足。朝廷不日将派出各道御史前往巡查勘定,若有不法情事,即于纠拿置问。
此令一出,地方官吏皆心中惶惶,连忙派出衙门里的胥吏差役前往乡下搜征粮谷,以补齐亏空。
籍田之令使得朝廷清查出少报多瞒的田地几十万顷,政事堂据此课督,地方官不敢懈怠,加紧催征,有些地方便连农户的口粮种子都搜刮去大半,充作缴纳朝廷的国税皇粮,本来空空如也的太仓府库自此银钱充盈、米粮满溢。
周如乐左右开弓做得这两件大事,这便钱也有了,粮也足了,于是益发而不可收,这第三招就拿囤结居奇,买空卖空的商家们开刀。
年前那些关门闭户的大小商铺,年后一律不许开门营业,若想开门做生意,掌柜主事的需到官府衙门具结悔过,缴纳罚银,否则立予查封,不得营业。今后但有敢不奉号令,随意关门罢市者,其掌柜主事的一律下狱治罪,家产统统抄没入官。
至于京中的大商如十全记、来聚丰、新鑫源等几家,向来循规蹈矩,即使市中百物匮乏之际,亦能坚持开门营业,其诚可鉴,其心可嘉,故准其继续专营盐酒,以保障市面供给。
虽然京中的商铺因太宰之令,十停关了有三四停,但是十全记、来聚丰、新鑫源几家都抢着下手盘下这些关门歇业的商家,也因此京师的几条街上,一眼望去全是十全记、来聚丰、新鑫源的分号别铺,货问一家,即知其余十家之价。虽说盐酒价钱依然高高在上,不过百姓吃盐毕竟有限,一年多摊不过几钱银子,而酒并非民生必需,且耗费米谷,本来就该课以重税,所以百姓合当为此多掏银子。
因为皇上操心着京师的物价,所以新任太宰也把眼光落在这上头。象从前百行百业,货卖多家,自然价钱参差不齐,而如今小商小铺的都关门歇业了,货卖多家变成货卖一家,价钱因此可以持久恒定,再不会象先前那样忽上忽下,况且朝廷因为盐酒由官府专营改为私商包销,还能额外多分一笔盈余。再说各地补足征齐的米谷陆续都运来京中,粮油菜价都应声下跌,百姓居家,但求有口饱饭吃,如今米谷充足,凡事自然也就没有年前那么恐慌。太宰因之而喜,自是不在话下。
而京师却慢慢的传有流言:前有剥皮人,今来剔骨手,眼泪和血流,居家日日愁。
新太宰的施政在某种程度上乃是延续其兄周如喜的治国理念,不过青出于兰,所以下手的着子更准更狠,百姓们又能抗争什么?编两句说辞消遣消遣,也算是一抒胸中的愤慨。再说哪个宰执在台上不是既要剥皮,又要剔骨?这恨也无处恨,怨也无法怨,天生的命!
而周如乐呢,笑骂由人,我自为之,这当家治国之难岂是尔等凡夫俗子能够体谅理会的?太宰要取信的是皇上,要维持的是朝廷,要布局的是长远,要筹划的是江山,所以这庙堂之事自当由庙堂之人去打理平衡,草民们闲时只想着如何修身持家、尽忠报效才是正理。
琢磨完了钱与粮,周如乐又开始琢磨起朝中的人事来,这也是为了完成其兄周如喜的未竞之志。他们兄弟二人,荣则共荣,损则俱损,既然一朝权在手,自当要把令来行。
周家已经跟陆、唐两家撕破了脸面,那就怪不得我一不做二不休,所以左相唐会之一定得撵出中枢,至于右相戴有忠,上命其营建山陵寿宫,一年中将近有大半年不在朝中,对自己应该无所妨碍,暂时可以留他在朝中做个陪衬。
主意打定后,周如乐便着手参劾,既然前任太宰因故罢相,那么左相唐会之也应该引咎去职。唐会之奉命疏导物价,安顿民生,结果却是一事无成,实在有负圣恩,有他在政事堂,臣事事掣肘,难有作为……
皇帝看过太宰的弹章,到是有些犹豫,而唐会之未能升任太宰,已经有点心灰意冷,如今再听到这消息,亦发萌生去意,于是上书皇帝,告病称疾。
皇帝许其居家养病,唐觉之和陆太师听说后都登门探望,唐会之其实无病,只是心情悒忧,见到二位来,自然强打精神说起朝中之事,但说到周氏兄弟的所作所为,三人都是连连摇头,感叹不绝。
唐觉之发狠说:此辈国贼,天当诛之!
唐会之叹道:孤掌难鸣,其可奈何?索性如闲云野鹤,不复问事,到也落得逍遥自在……
然而陆太师却说:君称病岂是良方?周氏秉政,正是鸿运当头之际,若有心勾陷,而皇上偏信,恐生不测之祸!君若想退步抽身,还须远离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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