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瓜熟蒂落（2/2）

安顿好太子妃，汪皇后问及太子，左右说太子一早就带了一帮人到城外游猎去了。

汪皇后皱眉道：储妃就要生了，他就个快当爹的人还有闲空出去游猎？快去把他给叫回来！再说你们这些当差办事的，竟也这么事事由着他，一味的掩盖遮瞒，从不禀报。从前太子跟我在中宫时，循规蹈矩的依顺得很，怎么现在竟变了个人似的？哼，太子要是给你们这帮人带坏了，我便拿你们是问，到那时一个都不会轻饶！

一干人都吓得葡伏在地，不敢抬头。

汪皇后心中其实有股怨气，孩子大了，跟娘的心是半点也不靠了。太子现在连到中宫请安问好都不能按期定时，来了也不省心，坐不稳立不安的不肯多呆。唉，养儿，养儿，这养大的儿如同飞出去的鸟，经风经雨，衔枝筑巢，又忙着养育自己的幼雏了……

东宫的从人去催还太子的时候，太子晟已在回宫的路上，当听说母后驾临不敢迟疑耽搁，匆匆赶了回来。

汪皇后一开始还绷着脸，等太子晟行完了大礼，规规矩矩侍立在她面前的时候，汪皇后紧绷的脸上就绽开了一丝微笑，她对儿子的埋怨这会儿全消散了，她冲太子一招手，叫他到自己的跟前来，又让身边的随从给太子搬来一张椅子。

汪皇后数落道：马上就要做父亲的人了，还整天在外游荡，你是太子，不比旁人，闲来跟着师傅们学点治国安邦的本事多好。唉，本来有许多话要说你，今天就打住不说了。你去看看储妃吧，恐怕这几天就要生了。

太子唯唯应承，当下去东阁看了太子妃，才又回到殿上。

汪皇后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越发变得柔和，不觉问道：晟儿一早就出宫游猎，可累着了没有？

太子晟兴高采烈的道：儿臣今日在南山中遇见麂群，操箭射之，猎得三公两母……

汪皇后听了这话怫然不悦：三春万物相生，伤之有干天和，可见我素日来的教导你全然不听……再者，我一听说你别的不学，偏学骑射，这心里就不安生。上次骑马阅军折了一只门牙，却还是没能学乖，成日里让人提心吊胆。这往后再不许往城外游猎！你身边的人要是再敢挑唆，小心了自家的性命！

太子晟独惧父皇，并不惧母后，当下叫起屈来：儿臣整日呆在东宫，闷也闷死了！师傅们也常说，书要读活，不可读死。儿臣日日读书，无止无休，未免枯燥，得便时出宫溜溜，聊为散心之举，况且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母后为何不能体谅成全。

汪皇后无法，只得借皇上来压他：我说的你不听，莫非是想让你父皇下旨严责，你才肯依？身为东宫储君，荒废学业，成日游荡，将来何以理政问事？骑射之事，今后断不可行！

太子还待再说，汪皇后恼怒道：我说不行便是不行！你想随心所欲，且等日后做了皇帝，我自然不管不问！

汪皇后声音一高，立刻把卧床的太子妃给引来了，她喘嘘嘘、颤微微的走上殿来，代自己的丈夫诚心向婆母陪罪道不是。

汪皇后见状，忙让左右扶她回去，转头却对太子说：储妃就快要生了，这几天你须多多留心。若有事随时让人到中宫报讯，宫里我以前便都吩咐过了，太子妃但凡有所需要，只管跟我讨要……良娣的身子既不舒服，就让她呆在屋内歇着……还有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太子晟嗡声嗡气的道：儿臣都记住了。

汪皇后叹了一声，抓起太子的手说：我只有你这个孩子，又何尝真的要说你，即便说上两句，也都是为你好！再说除了你，我又能指望谁？

皇后娘娘由来到走，压根儿就没有提到一句同样也要生孩子的太子良娣。唐良娣也赌着气，借口受了寒凉，怕传给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因而就不到殿上去拜见婆母。

她母亲南安郡夫人陈氏这些日子一直在宫里陪伴女儿，见到太子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阵势，心中很是不忿，当下牢骚满腹的对唐媛说：同样都是皇家的骨血，皇后怎能厚此薄彼呢？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送你进宫！

唐媛垂着眼睛道：这都是女儿的命！

陈夫人诧异道：女儿现在信了命么？你到是跟我说说，你这肚子里可有动静没有？太子妃可是折腾了半天，连个迹象都没有！

唐媛却说：我要你去办的事你都替女儿办了么？命运固然是天生地造，可也得争一争才能让人甘心低头服输……

陈夫人迟疑着道：这个……这个，回春堂的郎中不敢打包票，再说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到底是件非同小可的事，关系着母子两条性命……

唐媛皱起眉头，不耐烦的说：女儿都说了一切全凭天命！命中有则有，命中无则无，女儿总要试一试，否则便死也不甘心就这样输给她！再说她这几天肚子里的动静越发大了，说不定也就是这几天的功夫……

陈夫人咽了口唾沫，小声的说：药我是给你带来了，回春堂的郎中说，要连服三天，每天一剂，十成便能有六七成的把握。

唐媛端坐在靠椅上，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肚子，拧着的眉头迟迟不展，这样过了好大一会，她眉头一沉，开口说道：煎吧，现在就把药煎了，是好是歹就赌这副药了！

陈夫人也点点头：如今也只剩这个法子了，她比你早受孕，自然在你之前早生养……我这就去把药煎了……

煎好的汤药又苦又涩，黑乎乎的满满一碗，唐媛看也不看，一仰头就喝得点滴不剩，喝完了她上床就寝，身边的婢女这回却走来相告，太子妃的肚子这会儿又在疼了，好象比下午还疼得厉害，几个嬷嬷都在说，太子妃这回是真的要生了……

唐媛正闭目养神，听了这话，眼睛瞪得滚圆，喘着气说：她要生了么？她真的要生了么？那些嬷嬷们到底怎么说的？

这一连串的话说得有些急切，刚刚才喝下去的药这时都泛上心口，涌至喉咙，唐媛忙用手掩口，想把汤药再咽回去，可是竟是来不及了，她心口一恶，跟着“哇”的一声，先是一口汤药吐在手心里，继而淋淋漓漓的吐了一床。这一吐好似吐动了头，于是接连不断的呕吐，一口等不及一口。

陈夫人和婢女们都慌了手脚，拿巾子的拿巾子，端水盆的端水盆。唐媛吐完了，浑身冒汗，当下依着床头有气无力的喘息，这时候肚子里忽然一痛，然后是隐隐的堕胀，唐媛手按着肚子“唉哟唉哟”的呻吟了起来。

陈夫人正绞了手巾替女儿揩脸，听到她的呻吟，脸上登时露出一点喜色。“是不是肚子里一阵疼似一阵？是不是又堕又胀的想要如厕？哈！快生了！哈哈！我的女儿快要生了！”

唐媛一时还不敢相信，正要开口询问，突然腹中又是一痛，禁不住叫得一声“哎哟！”

陈夫人确信无疑，当下尖声尖气的叫了起来：快，快叫太医和产婆！良娣怕是要生了！

陈夫人尖利的声音盖过了唐良娣的呻吟，整个春华宫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