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金戈铁马(2/2)
周如喜说:北强南弱,东胡又不能寄望,应当少生事端,与民休息,可是如今这战事一开,兵连祸结,不知会延续到何时?
方大用说:朝廷养兵,用在今日,以攻为守,以战止战,方可以消弥战祸,保全江南。
周如喜冷笑一声:朝廷就这么点本钱,大将军不当回事的拿出去赌一场,赌赢了,是大将军的功劳,赌输了,却是皇上和朝廷亏大本,大将军做事当真孟浪!
陆正己还要替唐觉之辩解,皇帝说: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要争了,战事既开,自当全力以赴,政事堂拟旨,明儿朕下诏告之天下,朝廷北伐讨逆,官军已克服樊城,首战奏捷。
三日后,邓州收复的消息也传到南都,战事的顺利让皇帝和朝廷都稍稍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没有松多久,皇帝的心便又提了起来。问题主要是出在东线,徐州的情形现在变得分外的危急。
宋有道统领的十万步骑只在商丘稍事停留,待补充了给养之后,便马不停蹄的杀向徐州。宋有道的意图是不歇气的发动对徐州的猛攻,直至攻陷徐州。徐州一失,江淮难守,从而打开通向江南的门户,这样北兵就可以纵马驰骋,一步一步进逼至金陵城下。
唐会之对敌人的意图当然心知肚明,所以他和他手下的将校们天天上城督战,但见北兵如浪叠潮涌,一波又一波的数次强攻到城下。唐会之见状,心中隐然生忧,三番五次的致书朝廷要求增兵增援。
皇帝见书色变,心里已经打算将驻防在越州的西南边军调往徐州。但是周太宰力阻不可,越州的边军一调,朝廷便无可用之兵,若是后方再有什么骚动,将何以弹压?
皇帝无奈,只得与臣下商议,派谁前往徐州,督促唐会之要努力坚守。这时候方大用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说愿意率他从川中带过来的五千子弟披挂上阵,以解徐州的燃眉之急。
方大用是降臣,这若是江南破,金陵陷,他这个靖王的旧部,除了合家等死,一定没有什么好下场,况且降臣要见用于皇上,必得建立功勋。是以方大用回去和子弟们相商,都认为为今之计,不妨以死博生。
皇帝闻言大喜,将自帅的虎弁军分出一半,合上川中来归的五千子弟兵,凑足万人,交给方大用。皇帝还率百官亲自出城,为方大用的出征壮色践行。
方大用出金陵后没有渡江走广陵一线,而是经由滁州进兵到宿州,准备下一步攻取亳州,从而威胁商丘,并视情形切断宋有道的退路。
在中线,唐觉之攻取邓州后,出兵收复了周围的新野、唐河等县,他所率的南军与抵达南阳的靖王的北军彼此相持对垒,但是双方都没有发起攻击。
就靖王而言,自己是御驾亲征,所以不能不谨慎,这南军来势汹汹,不妨先暂避锋芒,待其气竭再围而攻之,而唐觉之率军深入敌境,亦要趁机修整,为将要来临的大战养精蓄锐。
唐觉之上奏皇帝说:民心士气之可用,前所未有,大军北伐,一路所向披糜,不日将挥师攻洛,以复我神京,奉迎圣驾回銮。
大将军意气激昂的上书并不能打动南都的皇帝和宰执,现在的情形,不但徐州的形势让朝廷担心,襄阳的唐觉之与靖逆的主力似乎也在南阳陷入了胶着。这仗怎么打下去,如今没人能够看得明白,说得清楚。
面对皇帝的询问,陆太师已经开始支支唔唔,不再拍胸脯作担保,周太宰更是一再断言:臣料到最好的结果,必然还是双方退兵谈和,各安其境。
皇帝默然暗想:能够各安其境那是最好,怕只怕江南不保,那就难有容身之地了。
皇帝因此只能在一些枝节的事情上做些姿态,以鼓舞士气,争取民心。他宣布大赦天下,自己也撤乐减膳,不御华服,并弃绝一切奢侈,以便节用省资,支援前方的将士。
跟朝堂上的皇上和宰执们一样,身居后宫的汪皇后和陈太后也是焦急的等待各地的军情急报。汪皇后的寝宫里甚至张挂着一幅山河一统图,皇后和太后经常对着这幅图指指点点,因为有了这幅图,徐州在京师西北的什么位置,襄阳离南阳相距有多远,都能从图上一目了然的看出来。
王守礼这一向都呆在长庆宫侍候皇上,所以皇后要打听什么事,就得借助于宫正监何知书。象徐州的情势危急,汪皇后就是从小何子的口中得知的。
小何子是徐州丰沛人,他一说起家乡的情势之危,当真是五内如焚,声泪俱下。汪皇后和陈太后的心因此也就悬得紧紧的。
陈太后说:周娘娘躲到佛寺里修行,可以眼不见心不烦的不担这些大心事。咱们却在宫里日日担惊受怕,大将军怎么如此莽撞,冒冒失失就进兵了呢?
汪皇后恨恨的说:这都是大将军一意孤行,轻启战事,实在可恨!天下本来无事,偏是庸人自扰,祸乱国家。
陈太后叹了口气,说:大将军操兵弄权,恐非国家社稷之福!
战事已经进行好些天了,南都的街市仍然还是熙熙攘攘的热闹非凡,虽然朝廷在跟靖逆打仗,但远在边境的战事跟京城百姓的生活到底干系甚远?再说朝廷有兵有将,有文有武,所以这胜也好败也好,都轮不到百姓们关心。
百姓们要过的是搁在眼前的流水般数不清的日子,只是因为这场战事,街市上的米面肉菜的价格一路飞涨,而这才是让京师的升斗小民担心发愁的大事。所以这满街熙熙攘攘看似热闹非凡的人流中,至少有一大半是在到处寻求便宜一些的裹腹之物。
皇帝为安民心,下令减膳,皇后便雷厉风行的命令后宫遵行,终于连保义夫人也都吃不惯御膳房那些缺德的家伙们所做的缺油少肉的饭菜。而宫妃们现在就是拿出自己的私蓄,差人到宫外买吃食,也被皇后娘娘三令五申的予以禁止。
王宁妃终于捱不过这每日里的清茶淡饭,她偷偷央求保义夫人出宫给她买几个酱肘子回来解馋。因为保义夫人是外命妇,宫里并不特别限制她的来去。
保义夫人记着这事,借口去看宁安公主,向宫正监何知书领了腰牌,偷偷出宫采买。
保义夫人也是在出宫后,才被京师的物价给吓到了,鸡蛋从三文一个涨到了三十文,一斤猪肉竟要五六百钱!而一块酱肘子就花了她数两银子,难怪御膳房那些司厨的和掌膳的都愁眉苦脸,嚷嚷这巧妇难为,差使难当。
当然保义夫人也去见了宁安公主,她跟公主说了宫里茶饭缺油少肉的事,公主很诧异,宫里怎么节俭成这样了?她马上吩咐家里的厨子赶做许多好吃的,由她带进宫给她的弟弟弟媳们。储妃和良娣,她们现在都怀有身孕,不能因此伤了胎气。
保义夫人搭上宁安公主的车轿一同回到宫里,这样她才可以免除宫门口的盘查,皇后痛恨后宫往往令不行禁不止,拿她的话当耳边风,所以加强了对进出宫门的宫人们的搜捡。
保义夫人不负使命,回去时给王宁妃和陈康妃带了几方酱肘子,几大块卤牛肉还有好几包闲食小吃。她让一个宫婢请来了二位娘娘到自己住的小院。
宁妃和康妃跟皇后住在同一座清凉殿里,一举一动几乎都在汪皇后的眼皮底下,所以想吃什么东西,就只能背着人,偷偷溜到保义夫人的居处享用。
王宁妃看见酱肘子眼睛发亮,抓起一只拿在手里啃,她不顾自己满手满嘴的油,边吃边哼哼着说:皇上不回来,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唉,这肘子可真好吃!
跟王宁妃比,陈康妃吃相到还文雅,保义夫人在一旁,真心实意的说:娘娘们想吃什么,隔几日我再到宫外面买去。
王宁妃道:嗯,先让我吃完了,等会我叫人拿银子给你……
保义夫人连连摆手,学着宫里的优雅语气说:些须小事,何足挂齿,这就算是妾身孝敬娘娘的……
保义夫人为自己能够讲出这样文雅得体的官话而得意,她手头现在也的确结蓄了一笔银钱,象前一阵子,皇后要各宫捐纳献物,保义夫人尽管捐出去三大箱子的财物银钱,但她手里头还有五六个大箱子的底财哩,所以做这点小东,她是不会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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