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南国金粉（2/2）

陈太后笑道：你不用恭维我，皇后只要心里明白就好。

汪皇后说：儿臣心里的确明白。只是皇帝盛怒之下未能细究，迁怒于西蜀，当前靖王之乱或许就是由此而起。

陈太后说：该乱的或迟或早总要乱上一回，皇帝只不过提前引发了。如今能守住这半边天下，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要是能象晋室南渡，延续个百八十年，也算对得起先人祖宗。晟儿今年十五了吧，想来这两年也该纳妃了。

汪皇后说：是，儿臣正在物色人选。母后娘娘可有什么示下。

陈太后摇摇头，叹息说：福姬不在了，吾在后宫只有皇后还算是自家人。皇后呢，虽然还有太子能够依持，太子是储君，事关国本，多少人的眼睛都在盯着！所以这次太子选妃，皇后可一定要慎重其事。

汪皇后说：儿臣蒙母后恩宠才得以入宫为后，此深恩厚德儿臣岂敢忘记。太子选妃，儿臣已经想到了一个人选，家世没得说，年纪也适当。

陈太后问道：那是谁家的女孩儿有这样的福份？

汪皇后说：尚书左丞、吉庆伯唐会之有一女，嫡妻南安郡夫人陈氏所生，年方十三，明慧可爱，可堪为太子佳偶。

陈太后半闭的眼睛这时忽然一睁，手在面前案几上拍了两拍，连声说：好，好，这女孩子好，皇后应该就这么定了。这么看来，皇后做事果然有两下子！

汪皇后也笑道：儿臣还有一事欲与母后娘娘相商。

陈太后说：皇后莫非想把这孩子接进宫里，我会下旨叫陈夫人送女儿入宫，先跟着我学习宫中的礼仪法度，太子妃是将来的国母，端庄贤淑是第一紧要。

汪皇后说：母后娘娘未卜先知，料事如神，儿臣实在是愧不能如。

陈太后淡淡一笑：在宫里呆得愈久，事理就明白得愈多，何况身处尊位，那就更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王守礼这个人还听话吧？今后仰仗他的地方还很多，皇后不能只赏甜头，平时也得敲打敲打，这样他才能死心塌地的效力听命。皇后是海内小君，凡事被蒙在鼓里，那可不好！

汪皇后说：母后训示，儿臣都明白，母后娘娘到是可以放心。

陈太后说：宫里有皇后在，吾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去有你的事吧，不用陪着我了。

汪皇后跟两宫太后的这次会面闲谈，可说是收获多多。陈太后跟她说的普庆三年食官王玉才于雉羹里面下毒的事，皇后汪氏何尝有一日忘记。

哼哼，这进献的雉羹分明只是想害死皇后和太子，要不是那天皇帝偶然食之，只怕皇后太子早就暴尸宫中——汪皇后一想起此事，心中岂不深恨。

取了太子的性命而能代之为东宫储君的，除了庆王昊有这个资格，还有谁敢作这样的非份之想？庆王昊尚在襁褓，当然不会谋夺，但是那个陆夫人整日与女儿唐贵妃呆在一起，自然少不了要在背后煽风点火，更何况她们身后有太尉大将军仗势撑腰。可惜皇帝糊涂，居然一心认定是靖王所为，结果逼得靖王起兵谋反，丢掉这半壁的江山。

接下来只顾着追随皇帝逃生保命，也无瑕细想将来，直到现在圣驾驻跸南都，朝廷也站稳了脚跟，汪皇后这才有了一丝余瑕来细细的盘点打算一番。

事实上，这都是汪皇后内心早就有之的想法与念头。

都说母以子贵，加之皇上子息稀少，所以这唐妃的怀孕生子就被当成了一桩了不得的大事，什么因梦感孕，神人授子，说得天花乱坠。皇后于是就想，后宫里如果有人能替皇上多生下几个皇子，庆王昊夹在这一群皇子当中，自然也显不出什么特别来。况且皇后亲自出面替皇帝纳妃，还能博得一个贤惠知礼，不妒不争的大好名声。再说为了天下计，皇帝的确需要笼络江南世族的人心，使江南的大家巨室能够依附皇帝，所以皇帝须得与江南人结亲。结了亲，交了心，江南便不至生变，国祚也才能长久。

至于为太子晟儿纳妃，尚在洛都时，汪皇后就为此深思熟虑了好长时间。想想晟儿娶亲成家之后就要搬到东宫起居，皇后心中其实很是不舍。

本来太子纳妃，皇后原打算在京师洛都的公卿世族里面好好挑拣。她和陈太后都出身于寒素之家，因为家门卑微，入宫后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冷脸，所以对于晟儿的亲事，皇后异乎寻常地重视，家世要好，性情要温顺贤良，容貌还要长得百里挑一，挑来拣去，始终拿不定主意。

眼下圣驾播迁到了江南，洛都的大家闺秀，已是远水解不得近渴，退而求其次只能在江南的臣僚大家里面择选。

汪皇后特为此让内廷令王守礼调取公侯百官家中，年未满十四且待字闺中的女子，大概也有二十余人。汪皇后仔细省视了这份单子，又趁着内外命妇朝见皇后的机会，见过其中几位有望册立的女子，心中便有了人选。这位未来的太子妃名叫唐媛，是尚书左丞吉庆伯唐会之与嫡妻南安郡夫人陈氏的小女。

汪皇后选取唐媛为媳，其实还有几层深意。一来是结好于唐氏。唐会之和唐觉之是同族兄弟，唐会之的夫人出自颖川陈氏，跟江南这边的广陵陈氏同出一脉，再追论起来，跟自己母亲和姨妈陈太后的娘家汝南陈氏也能攀上关系。

至于周太后那也是一定乐于促成，周唐本来互为姻亲，这么一来，亲上加亲，亲中有亲，更加一堂和气。

其二是想此唐治彼唐，既然唐觉之陆夫人会不遗余力帮助自己的外甥和外孙庆王昊登上帝位，那么唐会之和陈夫人又怎会不尽力辅佐自己的女儿女婿呢？太子妃唐媛若是生下东宫嫡子，那便是皇太孙，那么唐会之就是当今皇帝的亲家，未来皇帝的岳父和外公。两唐相遇，互争短长，皇帝和太子才能左右逢源，居高临下，安然无忧。

汪皇后觉得，只有这样的姻缘才能叫做天赐良缘，册立了唐媛为太子妃，皇家和唐家周家陈家皆得其益而皆大欢喜。

这一月的月末，陈太后宴请外朝命妇，席间与南安郡夫人陈氏谈起各自娘家的家世，果然出自一个宗枝，于是出生颖川的陈太后便与陈夫人的汝南陈氏认了祖联了宗。陈太后于欣喜之余，宣布接她娘家同族的姨侄孙女唐媛进宫，称之为淑女，留置在自己身边抚育。

东宫诸事料理妥当，汪皇后便跟陈太后商量起为皇上采选嫔妃的事来。这自然也需要从严把关，象柳贵人这种迷惑主上，祸乱国家的妖物，首先要屏除在外；李贤妃、孙淑妃两个，皇上对她们兴致缺缺，选来备位后宫，也不足取。

幸而皇后手头有王守礼呈上的名单，正好拿出来供陈太后参详。陈太后第一眼就为皇帝相中了金陵陈家的闺女，这金陵陈家乃是东海陈氏，祖上迁居于金陵，成为江南的大家，其虽与颖川陈氏、汝南陈氏不是一家，但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后宫多几个陈氏，总归是桩好事。

陈太后、汪皇后粗略地定下了几位人选，这才去跟周太后通气。

周太后巴不得后宫多上几桩热闹事，连声说：这回一定要多纳几个人进来，人一多，皇帝总有个把看得顺眼的。

陈太后说：这是自然。回头咱们就下旨吧，这选还要选上一气，到底哪一家的闺女好，咱们得先过过目。

周太后笑道：闷在宫里这许久，总算找了件正事做。这事也不必先问皇帝，就由咱们做主，替皇帝把事情给办了。

还是在这一月的月末，两宫太后颁下懿旨，要为皇帝广选嫔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