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南国金粉(1/2)
后宫除了皇帝整日悒悒不乐之外,陈太后也是满腹与女重逢的希望仅换来无数悲伤愁思的热泪。每夜入梦陈太后总是时常梦见呀呀学语的福姬张开胖乎乎的小手要自己抱,陈太后满怀欣喜的去抱,这梦突然就醒了,然后是怅然,然后就流泪。
陈太后因此更加沉默寡言,她端坐在宫室里可以一两个时辰都巍然不动,只是偶尔把眼光转向你,盯着你的一举一动,盯得你浑身发麻,毛孔倒竖,所以这后宫人人都有点惧怕她。
汪皇后也不例外,偏偏汪皇后还得整日去面对陈太后的那张苦脸。
南都的宫廷是原先的金陵府署改建而成,地方狭窄,房屋稀缺,根本住不下皇帝这一大家子人,但是国家多艰,百废待兴,皇帝和后妃们也就只能暂时屈尊将就。
周太后和陈太后各自住进府署后宅东西两边的跨院,唐贵妃母子和其母陆太君跟周太后住在东跨院,汪皇后母子便只好跟陈太后合住在西跨院。
汪皇后在一开始还常常劝陈太后节哀顺变,保重身子,但是汪皇后越劝,陈太后就越发哀哭不已,弄得皇后也只得陪着她伤心,这一伤心往往一两个时辰都打不住。
陈太后心情抑郁自不必说,住在东跨院的周太后同样也有无数的懊恼。周太后的一头青丝如今全成了苍苍的白发,并且这头发还越掉越少,再这么下去,不但连钗簪都绾不住,甚至极有可能变成个秃子。太后要是变成个秃子那象什么话?给人笑就笑死了,周太后于是成日地躲在东跨院里,不愿意出来见人。
皇帝呢,三天才来朝见一次两位母后,其余的时间他就呆在书房里。朝见母后时,皇上偶尔会到汪皇后那里看看,只是看看,连话都懒得多说几句;又或者到唐妃那边让庆王昊在自己的膝头上坐上一坐。皇帝在抱着庆王昊的时候,会淡淡的逗庆王笑一笑,笑过了,皇上依旧是板着脸不太理人。
这后宫死气沉沉跟洛都的快活热闹无法相比,就连身边的内侍宫婢们也都显得呆头呆脑,缩手缩脚,低头耸肩的样子就象是做了什么错事,在等着主人责骂。
汪皇后这时会想,燕国长公主虽然有时候令人讨厌,但是假如燕国长公主还在的话,后宫一定不会象现在这样凄清荒凉。长公主肯定会讲许多笑话给大家解闷消乏。她时常在宫外走动,所以市井的趣事笑话多得很,随便讲上一个都能让人解颐开怀。再假如柳贵人也在,皇上也一定不会象现在这样一个人关在书房里长吁短叹,闷闷不乐。
如今皇上和太后皆不安乐,她这个做皇后的又怎么安乐得起来。南都虽比不上洛都,但毕竟也是京都,汪皇后不指望一切都能够恢复到如当初洛都那样的排场与热闹,但也不至于凄清冷落到如此的地步。
汪皇后以为自己是中宫之主,其职责便是能时常保持后宫的敦睦安和,而目前宫里的气氛多少有些诡异。汪皇后想,总得找个法子让这宫里的男女老少都高兴起来才是,否则一个个都苦着脸,这日子还叫人怎么过下去。
汪皇后于是叫来已经升迁为内廷令的王守礼,要他多多留意一些民间治白头脱发的偏方或者找一些有本事的郎中来进宫侍奉。
宫苑破落,房小檐低,并且连个象样的可以让人踱步消食的园子都没有,周太后饭后每每总感到无处可去,所以往往便来西跨院看望陈太后。
陈太后总是向她诉说失女之痛,说自己夜梦日想,几乎难以成眠;周太后则叹息自己的头发一天比一天掉得多,每次出门总要先罩上丝帕,因怕人家笑话,现在则是连门都不爱出了。两位太后接着会絮絮叨叨的聊起洛都的往事,并且爱拿洛都来比南都,自然是洛都万般好而南都处处糟。
内廷的延年宫,颐寿宫,皇后的承天宫;西苑的未央殿,长乐殿,太液池;外朝的勤政殿,仁德殿,还有肃穆宁静的太庙,以及那些善体人意的内侍宫婢们,每一个都还叫得出名字,记得住样子,唉,多么难忘的盛世景象啊!倏然之间就远离了,南北睽隔,恍若是梦!
两人聊到最后都是无可奈何的一声叹息,往事不堪回首,故国只在梦中!然后却又相互庆幸,好在还有江南,不至于无安身养老之地。
汪皇后有一天也参与了她们的谈话,汪皇后提醒两位母后说:皇上现在越发有点不对头了!自从迁到南都以来,皇上整日呆在书房里,独居独宿。内廷令王公公说,皇上这几天连早朝都不上了,政事都交给了柳太师去操办。王公公还说,皇上前天叫来集贤院的画师,画了一幅柳贵人的小像挂到书房里,皇上每天都要对着画像上香礼敬……皇上如此思念柳贵人,儿臣恐怕忧思伤人,于圣体有损。
周太后一听便着急起来:皇帝怎么这么不爱惜身子,天下的好女子多的是,哪个不想嫁到宫里来,皇帝为了一个柳贵人竟这么没有出息!
陈太后也阴阳怪气的附合说:皇帝看来倒是一个难得的情痴。皇上是痴情种子,心系女色,难怪这家国多难,后宫蒙尘……
汪皇后说:儿臣以为,要让皇上不复怀想往日旧事,或许可以用移情一法……
周太后便问:何谓移情?
汪皇后正容说:柳贵人与李孙二妃皆失散不归,旧日相熟的近侍宫人或走散于道中,或陷身于洛都,身边没有相熟的旧人陪位侍奉,皇上的心情悒郁当是由此而起。儿臣想,要想让皇帝忘记旧人莫若迎娶新人,皇上身边有人陪伴,心情说不定就会慢慢好起来——何况宫中萧条冷清,也需要办几件喜事来热闹热闹……
陈太后老于世故,一听便知道了皇后的心思,当即说:皇后果然贤惠得很,倒一心想着替皇帝纳妃呢。
周太后还是有些不明白,忙说:皇后快讲,究竟怎么个热闹法?
汪皇后说:现在朝廷播迁于南都,两宫太后及皇上的圣驾亦驻跸于此,江南已是朝廷的根基所在,可是江南的世家大族能否与皇上同心同德,共度时艰呢?皇上和朝廷要是没有江南大族的支持,又能在江南支撑多久?儿臣想,只有让皇室与江南的世家大族之间彼此联姻,朝廷的根基才能稳固,江山也才能够长存。
周太后明白过来,点头道:能够长治久安,这样最好。我这把老骨头可是再也经不起颠簸折腾了。
汪皇后又说:征求淑女,充实后宫,完备体制,此事须得两宫太后下懿旨才成。
周太后应承道:这事不难,待吾与陈娘娘颁下懿旨即可。
送走周太后,汪皇后正要去自己的厢房更衣,陈太后在廊下叫住了她。
两人在正室里坐下,陈太后突然对汪氏说:皇后想的如此妙计,哀家可要恭喜皇后了。
这话没头没脑,汪皇后愣了一愣,道:不知母后何出此言?
陈太后说:皇后当还记得有大逆罪人在雉羹里面下毒的事吧。
汪皇后脸色一变,张口欲言却未言语。
陈太后冷笑一声:吾知道皇后的想法。皇后自然会怀疑谁是幕后的主使?连吾都在怀疑!甚至不用怀疑吾都知道是谁干的。
汪皇后颤声道:母后以为是谁?
陈太后不说话,只是伸出手指沾着茶水,在面前的几案上写了一个“唐”字。汪皇后趋前看了,沉声说:母后娘娘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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