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钟情（下）（2/2）

朱元晦闻听云练嘲讽，不禁怒色上脸。然则此情危急，已容不得多余念头，他仰面朝天，奋力再挥三剑。

一股恶风骤然从光芒交界处吹开，两个身影一则上升，一则下坠。朱元晦狠狠摔到地上，忍不住闷哼一声。任他有铜镜护身，这一撞亦绝不好受。

他终究少了几分生死边缘挣命的经历，纵使境界不弱，危急间却难以发挥十成修为，难免就要吃亏。

但朱元晦更不及喘半口气，本在空中的云练忽又出现在他面前，腰间长剑锵然出鞘！

近看那张无喜无悲的脸，直视那双淡然漠然的瞳，朱元晦只觉一道寒气从眉心灌入，刹那遍及四肢百骸。但他心志坚凝，临此危局犹自不乱，反而于生死间更展潜力，真元顷刻提至极限，将蓄至巅峰的第九剑挥出！

宛若怒海生潮。

苍蓝颜色从朱元晦剑中映出，须臾淹没百丈方圆。此方孤壁危崖，刹那已成夜下沧海，涌动着滔滔浪潮。

一波一波光浪冲激而起，绵绵不绝，似无穷尽，激起无边骇风。此剑之威，又何止前八剑总和？

白色身影在光浪冲击下冉冉飞升，正若那共潮而生的明月，为深蓝的海镀上一层亮银。海浪滔滔不绝，一波波冲击月轮，将那轮明月，举向更高的天空！

云水若青丝蓦然飞扬。她的眼底，也映出深深的蓝。

光浪直冲上千丈放歇。白衣皎皎，一如孤悬海天之间的明月。

光芒终敛。

沧海、月宫一一隐去。朱元晦仰面向天，衣衫褴褛，浑身剧痛如裂，真元更是涓滴不剩，分毫也动弹不得。他用力喘了口气，不料胸肺间突然一阵剧痛，忍不住咳嗽起来。血沫不断从他口中溅出，染上青衫，望之触目惊心。

朱元晦目光上移。对手正虚立高天。且观他在天风中微微摇晃，即可知他如今亦不好过。可他终究还立着，身姿挺拔如剑。

至此，两人一重一轻双双受伤，距朱元晦挥出第一剑起，也不过过了短短九息。

忽然之间，朱元晦眼前一花，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孔、那双亮如夜星的瞳眸、甚至眼角那抹将褪未褪的银色，皆尽清晰无比地呈现在他眼前！

他正为目力突然进了一层而惊异，突如其来的危机感已令他眉心如被针扎般刺痛起来。那缕若有似无、却又深透无比的杀机，令他神魂亦为之战栗。

这哪是他目力变好，分明是云练再一次闪至他面前，手中古剑绽出耀眼欲盲的强光！

“我曾说过，十息杀你。”

冷酷的话音飘传入耳，朱元晦脸色大变，面前青光一闪，铜镜念动即现。可休说他此刻真元告罄，便是状态完好，又如何能硬抗云练必杀一剑？

再迎上那双无喜无悲的眼，朱元晦只觉森寒彻骨，霎时之间，已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时光仿佛忽然间放慢了脚步。

朱元晦眼睁睁看着持剑的手一寸一寸递来，剑刃表面浮起数枚咒文，剑尖光芒一分一分刺眼，击碎铜镜，再一寸一寸，向他眉心刺来。他能如此清晰地看清剑路来势，仿佛此剑是由一凡俗老妪刺出，哪怕道行全无也能轻易避开。然他心念甫动，却骇然发觉，此刻自己竟连转动眼珠都难以办到。

他眼睁睁看着古剑直逼眉心而来，全未料到云练下手会是如此狠辣，竟真敢在玉清门中杀他。他也已经忘了起初是他因炉生恨要来杀人。此时此刻，朱元晦心中唯余悔惧。

生死间的大恐怖，已令他镇定尽失，心中怎想，眼中便是怎样。然而云练心如古井，根本不为所动，脸上既无狰狞，也无悲悯，握剑的手，更是稳若昆仑！

眼见得剑锋行将刺入朱元晦眉心，送他轮回，一只手忽然打破了此方时空的禁锢，如电伸来。

这一只手，白若冰雪，润如美玉，盈盈一握，便将那势不可当的一剑，握入了蕊心。

剑气于焉迸发，荡开一圈若水波纹。纤手手心同时浮现一抹冰蓝，生出一股沛然莫御的寒冰真元，与剑气对冲，骤生连串爆裂之声。

然则即便剑气有如怒涛，终还是被这一只手牢牢握定，宣泄不得。只那圈震荡穿透出去，却又断了后力，未出十丈，即悄然消散。

这一剑，终究只刺入朱元晦眉心半分，划开了一道伤口。

殷红的血缓缓渗出，转瞬已凝结成冰。